22（第1页）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答应哥”，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不仅仅是对弟弟的恳求，更像是在对自己崩塌的世界进行最后的、徒劳的加固。巨大的情绪消耗、一整夜的奔波、极度的震惊、恐惧以及此刻这份颠覆性的、沉重的承诺…如同无数座大山，终于压垮了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就在他感觉怀中的弟弟似乎轻轻点了一下头，发出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嗯”声时——

一股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

白景辰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眼前瞬间发黑！扣在白景阳脑后的手和紧箍着他后背的手臂，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支撑着他半跪在地的身体，像是被瞬间抽掉了所有力气，肌肉无法控制地松弛、颤抖。

“嗯…”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试图稳住自己，不想在弟弟面前倒下，但身体却背叛了他。他整个人脱力般地向前软倒，沉重的头颅无力地滑落在白景阳同样瘦削的肩膀上，额头抵着弟弟的颈窝，滚烫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地喷洒在冰冷的皮肤上。

“哥？！”白景阳被肩膀上突如其来的沉重和哥哥那瞬间瘫软的身体吓懵了！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他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哥哥瘫软下来的身体，支撑住他不至于彻底栽倒在地。入手处，哥哥的身体沉重而冰冷（被雨水浸透的衣物尚未干透），更让他心惊的是那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那是力竭之后肌肉无法控制的痉挛！

“哥！你怎么了？！哥！”白景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查看哥哥的脸，却发现白景辰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脸色是失血般的惨白，嘴唇也失去了所有血色，只有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冷汗顺着白景辰的鬓角滑落，混着未干的泪水，一片冰凉。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白景阳！哥哥怎么了？！是因为自己吗？！是被自己…逼垮了吗？！

“哥！你醒醒！你别吓我！哥！”他用力摇晃着白景辰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之前的绝望和自我厌弃在哥哥骤然倒下的这一刻被更深的、纯粹的恐惧彻底覆盖。他不能失去哥哥！绝对不能！

“别…别晃…”白景辰极其虚弱的声音从白景阳颈窝处传来，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力竭后的沙哑。他费力地抬起沉重如铅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弟弟写满恐慌的脸上，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却只牵动了一丝无力的弧度，“…哥没事…就是…有点…脱力…”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巨大的力气。刚才那场爆发性的情绪宣泄和沉重的承诺，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气力，此刻松懈下来，身体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抗议。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只想就这样靠在弟弟怀里，沉入无边的黑暗。

“哥…哥…”白景阳看着哥哥虚弱惨白的脸，听着他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他不再摇晃，只是更紧地抱住哥哥瘫软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他冰冷的衣服和皮肤。他笨拙地调整姿势，让哥哥的头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颈窝，一只手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抚上哥哥冰冷汗湿的额头。

“对不起…对不起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自厌的绝望，而是充满了后怕和心疼。他看着哥哥紧闭的双眼和紧锁的眉头，感受着他身体细微的颤抖，一种比自我毁灭更强烈的念头占据了脑海——他要照顾哥哥！他不能让哥哥有事！这是他用整个世界换来的承诺，他必须守住！

他不再去想那沉重的承诺背后意味着什么，不再去想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此刻，他眼中只有这个为他心力交瘁、在他怀里脱力倒下的男人。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哥哥冰冷的发顶，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哥…你休息…我在这儿…我守着你…哪儿也不去…”他用最轻柔的动作，将哥哥更安稳地护在自己同样不算宽阔、却愿意倾尽所有的怀抱里。

冰冷的、布满灰尘的老旧公寓里，两个同样狼狈的身影紧紧相拥。一个在心力交瘁后的虚脱中沉沉睡去，另一个则睁着红肿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守护着这来之不易、代价沉重的片刻安宁。窗外的天色，在泪水和疲惫中，悄然泛起了灰白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