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转(第1页)
次日,林烬带卫锋前往码头,欲从漕工口中探听些四海帮虚实。恰逢一艘满载粮食的货船卸货,管事模样的人正与一群凶神恶煞的帮闲争执,似乎是因“抽水”过高。
“路掌柜,不是兄弟我不给面子!今年水龙王胃口大,规矩涨了!你这船粮,按新规,得抽这个数!”为首的疤脸汉子伸出三根手指。
那被称为路掌柜的中年男子,身材微胖,圆脸带笑,穿着半新不旧的绸衫,像个和气生财的普通商人。他脸上堆笑,作揖道:“刘爷,您抬抬手!小本生意,这价实在扛不住啊!您看,按旧例如何?回头我在‘醉仙楼’摆一桌,给刘爷和兄弟们赔罪?”
“呸!少来这套!”疤脸刘一把推开路掌柜,“规矩就是规矩!今天少一个子儿,你这船粮就别想动!”
路掌柜被推得一个趔趄,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周围工人敢怒不敢言。
就在冲突即将升级时,林烬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位管事,何事争执?”
疤脸刘斜眼打量林烬,见他衣着普通,气度却沉稳,身后跟着的卫锋更是精悍逼人,一时摸不清底细,气焰稍敛:“你谁啊?少管闲事!”
林烬不理他,看向路掌柜:“可是粮款有纠纷?”
路掌柜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换上愁苦表情:“这位兄台有所不知!小人路金钺,贩点粮食糊口。这船粮是运往北边赈。。。咳咳,是正经买卖!可这位刘爷硬要收三成‘水钱’,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他故意模糊了“赈灾”二字,却足以让林烬心头一动。
“三成?”林烬皱眉看向疤脸刘,“漕运司定例不过百抽五,尔等竟敢私自加征六倍?不怕王法吗?”
“王法?”疤脸刘仿佛听到天大笑话,“在这重州码头,四海帮的规矩就是王法!你小子找死!”说罢,一拳就向林烬面门捣来!
林烬眼神一冷,不闪不避,左手如电探出,精准扣住疤脸刘手腕,稍一发力!
“啊——!”杀猪般的惨叫响起,疤脸刘感觉手腕像被铁钳夹碎,瞬间跪倒在地。他身后的帮闲见状,嚎叫着扑上。卫锋冷哼一声,如虎入羊群,拳脚带风,三下五除二便将七八个帮闲打翻在地,哀嚎一片。
码头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林烬二人。
林烬松开手,疤脸刘捂着手腕瘫软在地,惊恐地看着他。
“带着你的人,滚。”林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再敢盘剥商旅,下次断的就不是手腕。”
疤脸刘如蒙大赦,连滚爬起,招呼手下狼狈逃窜。
路金钺路掌柜连忙上前,深深作揖:“多谢壮士援手!路某感激不尽!敢问壮士高姓大名?在何处发财?”
“林晋,北境做些粮草生意。”林烬拱手还礼,目光审视着路金钺。此人遇事冷静,能屈能伸,反应极快,绝非普通商人。
“原来是林管事!失敬失敬!”路金钺笑容可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林管事不弃,请移步寒舍,容路某略备薄酒,聊表谢意!正好,路某对北境粮路也略知一二,或可为管事分忧?”他敏锐地捕捉到林烬“粮草生意”的身份,立刻抛出诱饵。
林烬心念电转,此人或许是个突破口,遂点头:“路掌柜盛情,却之不恭。请!”
*
与此同时,城西新开张不足半年的天音阁重州分号,却陷入困局。
分号掌事,鸽组核心成员“月影”,此刻正焦急地向匆匆赶来的沈砚汇报。
“公子,重州的水太浑了!我们按阁中规矩,只做清倌,精研琴棋书画,不涉皮肉。初时倒也吸引不少附庸风雅的文人商贾。但好景不长!”月影秀眉紧蹙。
“四海帮的人三番五次上门滋扰,索要‘平安钱’,数额一次比一次大!我们按公子吩咐,初时忍让,暗中收集证据。谁知他们变本加厉,竟指使人当街污蔑我们阁中姑娘偷窃,还打伤了护院!”
“更麻烦的是本地豪强。”月影眼中闪过一丝愤懑,“‘万通商会’的少东家万鹏,看上了抚琴最好的‘清霜’姑娘,几次三番要强纳为妾,清霜不从,他便指使人在我们采买的食材中下药,害得几位姑娘和客人上吐下泻!官府那边,我们递了状子,却石沉大海!周刺史府上的管事更是暗示,若想平安,需得让阁中头牌去刺史府上‘献艺’数日。。。这分明是。。。”
月影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明。天音阁的规矩和底线,在重州地头蛇的贪婪和权势面前,显得脆弱不堪。生意一落千丈,姑娘们人心惶惶。
沈砚一身素雅青衫,背着焦尾琴,静坐窗边。他听完月影汇报,神色平静无波,只指尖在茶杯沿口轻轻划过。重州的局面,比他预想的更恶劣,周显庸与地方势力的勾结也更肆无忌惮。
“证据呢?”沈砚开口,声音清冷。
“有!”月影精神一振,连忙奉上几份文书和证词,“这是四海帮勒索的‘收条’,他们竟嚣张到打收条!这是万鹏威逼清霜的书信,这是中毒客人的医案和药渣,还有刺史府管事传话时,我们设法留下的对话记录。”
沈砚接过,快速浏览,眼中寒芒微闪。证据链已初步形成,但还不足以扳倒根深蒂固的周显庸。他需要更猛的料,更需要一个切入点,打破这铁桶般的局面。
“万鹏。。。万通商会少东。。。”沈砚指尖轻点桌面,“查他。查他所有见不得光的生意,查他的软肋,查他与周显庸之间最隐秘的勾当。重点放在‘盐’和‘铁’上。”
“公子英明!”月影眼睛一亮,“我们已探知,万通商会明面做丝绸茶叶,实则掌控着重州近半的私盐买卖!与北边。。。似乎也有些不清不楚!万鹏本人好赌,在城东‘千金坊’欠下巨债!还有。。。他极好男风,尤其喜欢清秀瘦弱的小倌,常去‘南风馆’,且。。。有虐癖。”
沈砚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好赌。。。好男风。。。私盐。。。北边。。。够了。”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月影,做三件事。”
“第一,将万鹏逼婚、下毒之事,用最隐晦又最撩拨的方式,‘不经意’地透露给那些喜好风雅、又有些影响力的文人墨客、退隐官员。让他们议论,让他们不满。”
“第二,找两个机灵干净、会些拳脚的生面孔少年,设法接近万鹏。一个去千金坊做荷官,引他入更深的赌局;一个。。。去南风馆,要最柔弱可怜那种。”
“第三,”沈砚目光转向窗外刺史府的方向,“备一份厚礼,以天音阁的名义,给刺史夫人送去。就说仰慕夫人贤德,特献上江南新到的‘云锦’十匹,并。。。附上夫人娘家侄儿在赌坊欠债的凭据,就说是在路上‘捡’到的,物归原主。礼单要写得谦卑惶恐。”
月影听得心领神会,眼中异彩连连:“是!公子!属下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