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置身(第1页)
驿站人去屋空,只剩下肖苍那些留在驿站的手下,如今都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像死了一样。
余照火将宁师道抱进房中,又一次仔细检查过周身上下,发现真的只有颈间那一处伤口,虽然细小,但似乎很深,一直在缓慢地流血。
……他印象中,似乎没见过这样的情形,而且即便肖苍现在狼狈逃脱,也难保不会有后手回来——他没时间研究这毒物到底是什么,只能先强行压制毒性,好能上路去洛阳。
至于山上的木屋,他后来去看过,里面其实没有活口。
那只是一个用以要挟宁师道的筹码。
真是相当恶劣的阴谋。
天色明暗周转,深冬寒风不绝。他们的车马不分昼夜地在山谷中奔行,直到完全进入洛阳地界,余照火才在路边寻了个避风的地方休整。
说是休整歇息,休息的主要也就是拉车的马而已。近来连日奔忙,他完全不敢放松,宁师道自那夜之后一直意识不清,每每醒来几乎都是因为体内剧痛,颈间那道伤口也一直全无愈合迹象、不断地流出细细的血线;本就有些痴傻呆愣的老齐这次更是又跟着遭殃——余照火太过忙碌,来不及像从前那样照看他,只得日日让他浑浑噩噩地睡在车里,需要吃饭时才叫醒。
休整时没有点火,他只是把折花楼给塞在车上的小泥炉点着了,垫上碎石块放在车厢里,又打开点木门缝隙用于换气。虽然不如火焰温暖,但胜在几乎不见烟迹,夜色之下,很难从远处发现这里有人。
宁师道的疼痛似乎好了一点点,但仍然需要每天运功压制那股暴烈的毒性,几天过去,余照火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体内的东西,似乎是个难以拔除的活物。
看来到了万芳斋以后,他得抓紧联系沈构、问问师父才行。
思绪纷杂,不免出离,等回过神时,竟是宁师道在无意识时抓紧了他的手,力气很大,皮肤上很快出现了淡红色的痕迹。
余照火运功为他压制毒性,宁师道却睁开眼:“别……不要……”
“不要什么?”余照火凑近去听,惊觉宁师道说话时,吞吐气息都不似往常温热:“宁师道?”
一句话的功夫,宁师道已经颈间见汗,却还是勉强开口说着:“不要……管我……”
“不可能。”余照火瞬间心头火起,断然拒绝。其实连续多日不得休息身心俱疲,他那根引线已经快要烧着了,仅仅因为是面对着宁师道,才能依然残留一丝理智,语气又缓和了些:“……宁师道,不可能。”
宁师道手上的力气又重了些,似乎是一阵来势勇猛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余照火只得暂时撤去功法。
宁师道自己缓过这阵:“蛊毒……压制它……我、我会……睡——”
手腕上的红印又深了一点。余照火感受着手上再次加重的力道,知道是他体内活物那折磨人的剧痛又来了,身上衣衫几乎已经被冷汗浸透。
余照火心上引线的火气霎时被熄去大半,将他揽抱到膝上来“压制蛊毒的时候你也会睡过去是吗……想说什么?你先说。”
“……驿……”
“驿站的行人旅客,当晚就都逃走了。”余照火俯身为他重新说明那些情况:“至于管事的那些手下,我带你们走的时候很着急,没有回头料理,不知道会不会冻死。管事已经死了,被他关在木屋的那些人……没有活口。”
听到“没有活口”时,宁师道微微睁大双眼,凝望着某处的虚空。
“……那个逃走的人,我没有追,不知道他逃到哪里——”
“别去——”宁师道突然仰起头,猛地抓住他衣领,情急之下控制不了用了多少力气,几乎把余照火带的贴到眼前:“照火别去……是、是肖——”
“肖苍?”余照火震惊地重复,感到耳边宁师道的温吞气息随之一顿——是自己说对了:“那——”
余照火兀地发觉自己其实已经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