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第2页）

“小少爷你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快进去。”

屋内的暖炉依旧燃烧着，谢宴秋没有搞清楚状况，他只是愣愣地重新回到房间内，看着一些模糊的面孔鱼贯而入替他换衣束发。

谢宴秋忽然拉住了手边的一个人，可那个人抬起头的面容依旧是模糊一片。

谢宴秋却下意识地道出了一个名字：

“青竹？”

面容模糊的人似乎是冲他笑了笑，道：

“小少爷唤我做甚？”

谢宴秋忽地哑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青竹是他曾经的贴身婢女，只不过最后也死在了昶赤手中。

“青竹，我的……爹娘，可以带我去见见爹娘吗？”

话音刚落，屋内的人就开始慢慢消散，像一阵风，谢宴秋对身前的青竹伸出手，却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身躯，到头来什么也没抓住。

“不……等等！”

有人在他耳边温柔低吟着：

“小少爷，家主和夫人一直在等您呢。”

谢宴秋只觉得画面一转，他就来到了一个庭院中，这里荒草丛生，漫天的大雪几乎要叫人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可不远处的屋内亮着暖黄的灯光，屋内有两个人正在说笑着，满桌的佳肴却失了色彩，让人再也想不起它的味道。

谢宴秋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屋内的两人就停下了脚步，一起转头看向他。

如此温馨的场景，偏偏这两人都看不清面容，连身上的衣着都如同泛黄的画卷般褪色，像是永久地被困在了陈旧的记忆深处。

谢宴秋看到了其中一位妇人向他张开了手，轻柔的话语穿透了磅礴大雪，穿透了十年的光阴落入耳中：

“阿秋，过来。”

谢宴秋任由大雪拍打在自己身上，小小的身躯越跑越快，似乎生怕追赶不上什么。

短短的十几米，这一瞬却好像很长很长，却又仿佛只是眨眼间，在谢宴秋扑入那个怀抱时泪水就喷涌而出。

记忆是没有气味的，所以他没有闻到阿娘身上的兰花香，他能感觉到的只是宽大的手掌在轻抚着自己的发顶。

“你这孩子怎么哭了？今天除夕，特地吩咐了后厨做了些你爱吃的菜。”

“不过拔丝山药不准多吃，上一次说牙疼，折腾了我们好几宿。”

不知道是不是变回了到小时候的缘故，他的心性也变得有些孩童化，谢宴秋意识到了这是梦境，几乎是在泪水中天真地恳求道：

“阿娘，我不吃了，我什么都不吃了，你们不要离开好不好？不要离开……不要让我一个人……”

“阿娘，我疼……我这十年过得好疼……”

“你们不要走……”

他哭得歇斯底里，以至于父亲的那声叹息传到他耳里显得有些失真了。

谢宴秋察觉到了他们要离开的意图，将人死死地抓住，布料被用力地攥在手中，可回忆是抓不住的，梦也是抓不住的。

二人也像青竹一样逐渐消散，只不过这次，他们是在屋内化成了雪，裹挟着谢宴秋慢慢转身。

“阿秋，阿爹阿娘没有保护好你，你一个人，不要时常想起我们。”

“好好活着，我的阿秋，你走的不是绝路。”

寒气碰到滴落的泪水，让其结成了冰，滴落到失色的地板上，又重新化成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像这些化作风雪的人，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庭院里不知何时开满了满树的梅花，爹娘化成的风雪推着他一步步走向了那些如同烈日敝天的花树，鲜红的的花瓣和雪花混杂在一起，叫人分不清落下的是血雨还是风花。

谢宴秋看到了最高大的那颗梅花树上放了一个恶鬼面具，夸张而可怖的花纹落在眼中，叫谢宴秋莫名止住了泪。

不是害怕，而是心安。

恶鬼面具被风吹动，从花树上缓慢落下，风雪不知何时松开了他，谢宴秋再次向前跑去，在面具落入怀中的那一刻，他感受到有人从背后拥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唤他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