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页）

沈雁被堵在操场后边小土堆的时候，天边正映着橘红色的晚霞，他后背抵着粗糙的水泥墙，凸起的沙砾硌得他生疼。

那帮人将他堵在墙角，带头的黄毛往地下啐了一口，“小兔崽子挺能耐啊，就是你天天放我们车胎气是吧，胆子挺肥啊。”

沈雁没吭声，余光瞥见土堆旁堆着的砖头，后槽牙不自觉地咬紧了，脑子里飞快算着距离：四步，也就四步。真要是动起手来，那些砖头应该能派上用场。

“哑巴了？”旁边染黄毛踹了脚土堆，尘土飞扬间，沈雁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角度，刚好正对着那个方向。

黄毛的耐性显然耗尽了，他猛地揪住沈雁的衣领，面露狰狞：“老子最烦装——”

话音未落，沈雁猛地抬膝撞向对方□□，黄毛吃痛的瞬间，他便趁机扑向砖头。

“操！”黄毛捂着□□面目扭曲，“他妈的，给我往死里打！”

砖头刚握进手里，一道熟悉的人影已经冲破人群，带着疾跑后的热气将他拽到身后。

“你怎么来了？”沈雁心里一惊。

顾如期头发被汗水打湿，被他一股脑捋到后面，衣领敞着胸口剧烈起伏，他回头看着沈雁沾满尘土的脸，眉头拧得死紧：“沈雁，你到底。。。”把我当没当哥，后半句话他没问出口，眼下也不是时候。

顾如期转身将沈雁死死的挡在身后，眼神冷得骇人，“我看你们谁敢打他？”

“呦，我当是谁呢？”黄毛缓过劲来，阴阳怪气的咧嘴，“孙广全，你最好别在这碍我事，这小子天天放我和我兄弟们的车胎，教训教训他怎么了？”黄毛轻哼一声，有些不屑，“再说，以前你不也最爱教训他吗？你现在又在装什么好人？”

顾如期没废话，上去照脸就是一拳，黄毛没防备，踉跄着倒退几步，鼻血直接淌下来。他抹了一把，暴怒地挥手：“操！愣着干嘛？一起上！”

一下子乱成一团，终究是寡不敌众，顾如期败下风来。

沈雁被他死死按在怀里，手里的砖头不是何时被他扔到一旁，鼻尖撞上对方汗湿的衣领，耳边是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震得沈雁耳膜发颤。

“你。。。”沈雁想抬头，却被按得更紧。

顾如期的掌心贴在他后脑勺上，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别动。”他说，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沈雁的视线被完全遮挡，只能听到拳头砸在孙广全皮肉上的闷响，一下又一下，还有黄毛那帮人的叫骂声，可将他揽在怀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没哼过一声。

远处传来姜浩的叫喊，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明显不止一个人。

黄毛脸色变了变，觉得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咬牙骂了句脏话，冲剩下的人使了个眼色跑了。

“靠！打了人就想跑？”姜浩气的眼睛都红了，撸起袖子就往外追，“初三的了不起啊？敢把我老大打成这样！”他招呼着跟来的几个兄弟，“陈飞走，今天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要不真当咱们好欺负！”一帮人又呼啦啦地追了上去。

“悠着点，别把事儿闹大了！”顾如期在身后冲喊他。

见他们走远了，他紧绷的身子才骤然松懈下来，但扣在沈雁后脑的手却没松还紧贴着。

刚才被按在怀里没看清，这会儿沈雁抬头就看见他下巴上的乌青，嘴角也破了点皮，渗着血丝。

“你来干什么？”沈雁的声音有些发紧，说不清是气还是别的。

顾如期直起身，胡乱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眉头紧锁，眼底的戾气还未散尽，“我来干什么？沈雁，你能不能别总这么犟？”

顾如期不敢想，要是他来得再晚一步，要是沈雁真的一砖头下去…

“我犟？”沈雁突然拔高了声音，“他们几个当着全校的面说我妈是神经病，是疯子，我不应该报复回去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孙广全嘴角，语气又瞬间沉下去，“再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顾如期像是被这话刺了一下，猛地逼近一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沈雁能闻到他身上混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沈雁。”顾如期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我拿你当我亲弟！”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道永远解不开的结。

沈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偏过头避开顾如期的视线，他盯墙面上交叠在一块的影子，声音闷闷的：“谁要当你弟。”

顾如期气笑了，腾出只手捏住沈雁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正对着自己，及其认真的说：“沈雁，我知道我以前欺负过你，你害怕我是应该的，但这回不一样，我没打算继续整你，我是真心把你当我弟。”

顾如期小时候没少被同学欺负，高年级的、低年级的，看见他都要踩上几脚，那时候他就总琢磨，要是能有个哥就好了，别人会嫌弃他、厌恶他，但他哥肯定不会。

他哥会罩着他，会和他做游戏，会把好吃的都留给他，可直到长到这么大，心里那个空落落的地方也没人填上。

顾如期看着这个眼里藏着倔强的小孩，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所以他不想让沈雁再经历那种滋味了。

他想护着他，不是一时兴起，是想真的陪他长大，想把那些没得到过的、没感受过的，一点点都给他。

甚至…去撼动小说里那早已写好，属于沈雁命定的结局。

这种感觉比上次来得更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