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进关(第2页)
店家说及此,像是想象到那流血漂橹的场景,心里生出一股后怕和惊惧:“那年真是死了不少人,人都被杀光了,有几个逃出来的也被四处追杀,如今只怕已经凶多吉少。自打那以后,这片地儿就荒了,再也没人敢来,说是城里头闹鬼,活人进去就出不来了。我们这些临近风城的人,只好往东搬,本来我等皆住关外,而今已住进关内。说来也怪,又过了几年,江湖上传起了风城有宝物的谣言,说是金银玉器、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得一件可衣食不愁,拿一双可后代无忧。自从有了这个传闻,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常有三两批寻宝人借宿,越往后人越多,我和家里人一商量,索性开了这家客栈,你看这儿的跑堂,是我的小弟,厨子是我的姐夫,我姐正给你们收拾房间呢。”
白栩问道:“那你口中的鬼城是何意?”
店家伸手指向窗外,透过暗淡的天光,能看见不远处高大的城墙,“各位过了关隘,便能看到风城,那场屠杀之后,我等周边之镇也受到鬼魂侵扰,原本并不严重,除了夜里传出些哭声,也没什么怪事发生,贴几副夜哭贴便好了,不过近些年,城里头不知为何刮起了一阵妖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起风时乌云密布,黄沙盖天,风吼声如鬼哭狼嚎,听得人是头皮发麻、骨头打颤,真是应了风城这个名。光听我说你们可能不信,那里头的沙子,就跟小刀似的,能把人衣服给刮烂,前些时候有几个人想硬闯,结果没走进去多远,就被风给撕碎了。”
“撕碎?”姚靖诧异,风怎能将人撕碎,于是细问,“真的碎了?”
店家惭愧笑道:“怪我说得太玄乎了,不是真给撕碎了,不过也差不多了,那些人从城里头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全是细如牛毛的刀口子,血淌了一地,止也止不住,不一会儿就断气儿了。”
段尚清蹙眉,看向白栩,白栩亦看他,两人心中忧虑,这风城无一日不刮妖风,怕是进不得了。
店家说的那些刀口子,应该是被风卷起来的沙子给割出来的,想来那妖风应该只盘踞在风城之内,毕竟他们一路走过来,除了风大点儿,沙子多点儿,身上的衣服还是完整的,没破一个口子。
难道要在西庸关停住脚步?万一司天监望风而来,前有风城阻拦,岂不束手就擒?
不过若能平安度过风城,以此为天堑,能断绝司天追兵。
这是一步险招,白栩犯了愁,转头看向白珏,用目光询问要不要明日就离开,白珏摇头,灌了杯热茶,问店家道:“你可知如何能走过风城?”
店家哎呦一声,忙向后退了几步,求饶道:“姑娘您这可就难为我了,我方才这些话,就是想劝几位别去了,在我这里歇息几天就打道回府吧。我在这儿开店已十几年了,从未有一人能走出风城,来往许多行队,我都劝过,经年来也只是看他们去送死……你们若执意要去,我只能在后山再开四个坟包。”
“你个老头,讲话忒晦气。”姚靖瞪了店家一眼。
店家连忙赔罪,扇了自己几个嘴巴,赔笑道:“公子说得是,你看我这嘴笨不会说话,消消气儿,我给你们端菜去。”说罢,脚底抹油地一溜烟儿就跑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同看向窗外的风城,心中各有所思,一时间大堂内静了下来,只剩下来往的脚步声与颠勺声。
不一会儿,一桌子菜已经上齐了。
此地偏僻,菜品稀少,多是腊肉与腌菜,米也是糙米,好在上了几坛好酒,农家酒酒劲很足,光是闻味儿就直冲天灵盖,可以想象入口有多辛辣了。
白栩最不爱农家酒,段尚清给他倒了杯酒,他不想喝,推了回去:“太辣。”
段尚清便给他换了杯清茶:“那喝这杯吧。”
桌上的菜以咸辣为主,白栩长在江南,口味淡,吃不惯这些,只夹了几片腊肉,在碱水面里泡了泡,就着清汤里淡淡的咸味囫囵吞枣的吃了一碗,先下桌回房了。
他叫小二提上来几桶热水,先把身上的沙尘洗了个遍。换上一身新衣服,嗅着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这才舒坦下来。
拖了把椅子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思绪繁杂,一会儿想到在临安与朝廷斡旋的爹娘,一会儿想到萧夫人相送的身影,连镇邪庙与黄泉路上的牛头马面都在眼前一一闪过……他垂头苦笑,长叹一气。
以前在江州住得无聊,总想出门游玩,如今却如所愿地四下奔走,却是逃命所逼,锐气尽被消磨,只余心中苦闷郁结。
若能找到法子度过风城,进络玥族旧地,寻到长生簿上长生术的破解之法,便可将虞惑拉下神坛,捣毁司天监。
思及此,他灵机一现,尤记临行前花千续说了一句,翎徕是络玥族的后人,他一定知晓长生簿的事。
如今,只待他二人赶到西庸关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