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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父亲的来电打断了我纷杂的思绪。我按下了接通键。
“季瑶,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爸朋友的一个儿子特别优秀,他家里条件也很好,我寻思着介绍给你,你这周回来趟呗,跟人家小伙子见个面。”
“爸。。。。。我不想谈恋爱。”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抗拒。恋爱?我的心早已被恐惧、创伤和无法言说的耻辱彻底撕碎。任何形式的亲密关系都让我感到窒息和肮脏。
“那是爸的铁哥们的儿子,小伙子性格特别好,敦厚老实,爸都答应人家了!你这周必须得回来和那个小伙子见个面吃个饭,看看聊不聊得来,就这么说定了!”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完全没给我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便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在耳边回响。我茫然地站在街头,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巨大的孤独感将我吞没。
回去吗?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真的是避风港吗?也许吧。至少,能暂时有个容身之所,避开堰都这令人窒息的一切,避开程予今受伤的目光,避开。。。。。。那个如影随形的人。我内心的天平在巨大的疲惫和对一丝安定。。。。。哪怕是虚假的安定的渴望中,无力地倾向了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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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地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时,父亲还在上班,继母也不在。是放假在家的弟弟给我开了门。
“姐。”他淡漠地喊了我一声,眼睛甚至没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然后便立刻又窝回沙发,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
弟弟眼中的我,大概和一件闲置的家具没什么区别吧。我一边自嘲地想着,一边默默地走进那间属于我的,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小卧房。
收拾完房间,我疲惫地躺到床上。一闭上眼,程予今最后那个带着巨大的失望和痛心的眼神就浮现在脑海里,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悔恨和强烈的自我厌弃感灼烧着我。我猛地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点击她的个人主页,她竟然还没有删除或拉黑我。。。。。
指尖悬在屏幕上良久,我用尽力气敲下了长长的道歉文字。每一个字都在忏悔,都在陈述着我的混乱、我的恐惧、我的懦弱。我知道文字苍白无力,但我只能通过文字来表达悔意和愧疚,这是我当下唯一能做的。
犹豫了一下,我又将那仅存的一点积蓄,五千块钱,给转了过去。我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一点自己的愧疚。
我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李宜勋,我想起监控视频里她咀嚼白玫瑰花瓣的画面,那诡异的一幕让我的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更可怕的是,父亲为了弟弟,已经陷入到了她的阴谋之中。
距离弟弟升学还有一个学期,或许还有机会回旋,我得试着劝说父亲回头。。。。尽管说服他的成功率渺茫得可怜,但他落入陷阱是因我而起,这是我的责任,劝说他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至于相亲。。。。。。我心里已是一片灰烬,经历了那些事之后,我想自己大概这辈子也不可能和任何人谈恋爱了。去见那个男人一面,然后随便找个“性格不合”的理由推掉,大概就是我能敷衍父亲的极限了吧。
各种纷乱的思绪,再加上沉重的疲惫,最终拖垮了意识,渐渐地,我陷入了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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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粗鲁的敲门声把我惊醒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趁着继母在厨房做饭的空隙,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口:“爸,在特长生推荐名额上作假。。。。。这种操作风险太大了。万一被发现,不仅弟弟前途尽毁,你行贿更是有可能会坐牢的,而且。。。。。。。一个刚认识的人,就因为‘一见如故’就帮你做这种风险很大的事,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我不能说出李宜勋的事,只能尝试用现实的风险来警醒父亲。
父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懂什么!这事有风险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弟的前途重要!那个教育局当官的是我朋友,他什么人品我难道不清楚?人家豪迈、仗义,为了男人间的情谊帮我,多难得!你怎么净泼冷水?就不能盼着点家里好?”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辩解,“现在政策这么严。。。。。。连受着我救命之恩的班主任都推脱了这事。。。。。。我是怕万一。。。。。。。那个人事情办不成,最后还把弟弟和你搭进去。。。。。。”
“闭嘴!”父亲猛地提高了嗓门,怒火喷薄而出,“事情板上钉钉了,轮得到你在这乌鸦嘴?你是成心见不得你弟好?才来这说这些扫兴的?你自己没出息考个破大专,是不是也巴不得你弟跟你一样,上不了好学校将来蹲流水线?!”
父亲说罢,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没用”、“没出息”、“不如弟弟”。。。。。这些话语父亲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我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想要劝他,结果换来的还是这样的指责。。。。。弟弟,弟弟,他眼里永远只有弟弟,我从来都是那个没出息的女儿,而弟弟才是他全部的希望。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双眼大口喘息着,试图压下胸口翻涌的酸涩和早已习惯了的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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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饭桌上。父亲放下筷子,对我说道:“季瑶,现在我说正事,听好了,那个小伙子性格敦厚老实,家里有叁套房两辆车,条件相当不错。他今年33岁了,只是因为对找对象要求高,才一直单身到现在。。。。。”
33岁还单身。。。。。。敦厚老实。。。。。有房有车。。。。。这意味那个人除了性格老实之外,其他方面很可能乏善可陈,甚至可能有某种不足。父亲对“好亲事”的标准,赤裸裸地暴露了他心目中我这个女儿的价值。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胃里一阵翻搅。
“我不想见了。”我的声音冰冷而疲惫。
“说什么瞎话?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你必须去见一面!”父亲语调提高说道。
“小瑶啊,”继母适时地插话,脸上堆着惯常的假笑,“那小伙子家底厚实,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先去看看嘛,又不吃亏。”
“你们有没有他的照片?”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
继母看了父亲一眼,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