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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压在心口那块巨石,被这六个字撬开了一道缝隙,冰冷僵硬的血液骤然奔涌起来,冲撞着他的四肢百骸。

沈聿清猛地攥紧了信纸,指节用力到发白,昏黄的灯光映着他苍白的脸,那双总是沉静、甚至带着几分隐忍阴郁的眼睛里,此刻却像是被阳光照耀,骤然迸射出骇人的光亮。

那光亮里,是压抑太久终于看到出口的疯狂,是绝境逢生的狠厉,更是对即将拥有力量的、毫不掩饰的野心。

邵寒……

沈聿清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胸腔里翻涌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穿,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蜷缩在牛棚、用沉默对抗排斥的可怜虫了。

他有了回去的希望,有了重新拿回属于自己一切的底气。

那么,眼前的一切阻碍,包括那个像护食的狼狗一样守着邵寒的陆向阳,都变得不再那么不可撼动,甚至……有些碍眼了。

沈聿清缓缓松开手,小心地将那封承载着命运转折的信笺抚平,折好,贴身放进最里层的衣袋。

那薄薄的纸张紧贴着心口,源源不断地传来滚烫的支撑。

就在这时,虚掩的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沈聿清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瞬间收敛,快得如同从未出现。

他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神色,抬眼望去,秦野端着一个粗陶碗,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年轻却已显棱角的脸部线条,带着山野少年特有的淳朴和倔强。

碗里是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香甜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

“沈老师,”秦野的声音有点闷,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沈聿清平静的面容,又迅速垂下,“我娘蒸的,让我给你送过来。”

“谢谢。”沈聿清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这些时日秦家对他照顾颇多,沈聿清想着离开后可以给她们一些帮助。

秦野却没立刻离开,他靠在门框上,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懊恼:“邵寒他……还是不肯收那身衣裳。”

沈聿清捧着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知道秦野说的是什么。

年前秦野不知从哪里弄到一块质地不错的藏蓝色涤卡布料,宝贝似的藏着,过完年就偷偷摸摸找人做了一件时兴样式的青年装。

秦大娘私下里跟沈聿清念叨过,说秦野是想报答邵寒之前在他不在家时照顾秦母和妹妹的恩情。

那天秦野兴冲冲地抱着新衣服去找邵寒,结果没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衣服被他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他说……太贵重了,心意领了,让我留着以后……自己用。”秦野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被拒绝的难堪和沉闷的难受。

他不懂,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布,明明是想表达最真诚的感激,为什么邵寒就是不肯收?

那点隐秘的连他自己也未曾深究,想要在邵寒面前显得体面一点的心思,被这干脆的拒绝砸得粉碎。

沈聿清看着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失落和困惑,心里却是一片冰雪般的清明,邵寒当然不会收。

邵寒心善,帮人从不贪图什么,就连他送给邵寒的那只钢笔,也在搬家那天出现在了他枕头底下,邵寒说保管也就真的只是保管。

在人人对他避而不及之时,是邵寒将他从鬼门关救了下来,也是邵寒一点一点拯救他于水火之中,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要知道发烧病重之时沈聿清是存了死志的,这般精神和身体的双折磨下,他的内里早就生烂发溃,只希望早些解脱。

是邵寒为他治病,帮他养伤,无视他的危险,借着学习的名义接近他,帮他重拾信心,可惜……邵寒似乎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阿寒……有他的顾虑。”沈聿清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听不出安慰的意思。

秦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粗硬的短发,嘟囔了一句“我去喂兔”,便转身大步走进了院子里冰冷的黑暗中。

少年的背影,被初春依旧料峭的寒风裹挟着,透出一股无处发泄的憋闷,沈聿清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寒气刺骨。

秦野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里面是他好不容易攒下,准备趁开春前黑市价格好时出手的山货,一包风干的野兔肉,一小包珍贵的野山菌,一根年份不错的山参,还有一小罐山间发现的野蜂蜜。

他抄着一条平时少有人走的偏僻小路,朝着镇上黑市的方向疾行,心跳得很快,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急于将东西换成现钱的迫切。

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家里需要,他心底某个模糊的,关于未来的念想,似乎也需要一点实实在在的支撑。

小路蜿蜒在枯黄的蒿草丛和光秃秃的矮坡间,寂静得只有他踩在冻土上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秦野绕过一个小土包,眼看就要走上通往黑市的小巷时,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呵斥和杂乱的脚步声!

“站住!背的什么?”

“别跑,给我站住!”

“投机倒把!抓起来!”

声音从四面传来,秦野浑身的血瞬间冲到了头顶,是抓投机办的民兵,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刹住脚步,身体往旁边茂密的枯草丛里一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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