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线(第2页)
“对,对不起啊,陈力?”
“没什么对不起,这家催着赶工期,我才要过来帮忙,等拆完了墙,就能安静好一段时间了。”
陈力高了,壮了,黑了。声音沉了,身形稳了,眉目深了。
已经完全介于了男孩和男人之间,绝对不再是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了。他穿着紧身的背心,身上有明显劳动过和暴晒过的痕迹。
蒋嫣咽了咽口水,不知话该怎么往下接。
他爸妈不是之前做生意的吗?按理说挺有钱的啊?怎么他不读书了,开始做这种苦力活了?
陈力看着蒋嫣的视线从他沾了泥的裤脚扫到蹭了灰的手腕,局促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怕熏着她,但是天光之下,他的狼狈又是那么无所遁形。
他低了低头,又抬起来:“那个,我爸妈的事儿,你知道?”
蒋嫣不知事到如此该如何安慰他,只道:“嗯,当时我爸跟我们说来着。就是……那时候我正好快期末考试,他们没让我回来。那个……对不起啊!”
有什么可对不起?让她回来看看他又多可怜?
“我本来就不爱读书,他们走了以后我就接着他们的生意继续干了。我现在年龄不大,没法像他们那样往外头跑,只能先做做镇上的建造生意。”
陈力本来就话不多,自打父母去世以后就更沉默,但现在,他掸了掸手上的灰,又接着补充:“入了这行发现门道不少,不是随便听人说两句就行的,都得亲力亲为,才学的更快。”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么说,蒋嫣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原来他是因为做建材生意才这样在工地里劳作,不是迫不得已做什么苦力。
可她这点释然看在陈力眼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瓷碗从高处坠落。碗还是那个碗,盛得住水,装得了饭,只是那些细密的裂纹已经爬满釉面,一拿到阳光下,更显出蛛网般的破败。
如他们现在,还能勉强相视一笑,却再也不是那两个偷偷交换眼神的少年少女了。
两个人互相看着,谁也没多说话。太阳开始慢慢往下落,把地上堆叠的沙土晕成柔和的黄褐色,仿佛置身一片隔绝的浅滩。
过了好一会儿,陈力喘了口气:“别在这儿呆着了,都是粉尘。”
蒋嫣却有点走不动,犹豫着说:“我暑假回青石镇待一段时间。之前是因为老上课,放假了也不太能回来。最近,其实我都……”
“嗯,”陈力已经背过身去,继续拉那辆板车,“等我把最近这个活盯完了就去找你。”
板车拉动的响动盖过蒋嫣踩着砂石离开的脚步声,陈力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方便的话。”
也不知她听没听到。总之无人回应。
后来几天,蒋嫣没再碰见过陈力。
但是午休时分,却果然再也没听过那些拆拆装装的恼人响动了。
*
全家搬去了省城,蒋嫣爸妈的工作关系也都转过去。她是放了暑假,可是大人却抽不开身陪她,便拜托了蒋家一位年长无子的老婶,照顾一段时间蒋嫣的饮食起居。老婶原本独自住在老屋,现在也乐意有个伶俐姑娘做伴。
蒋嫣头一回尝到无人管束的滋味,一下撒了欢。每日里她不是吹着风扇陪老婶看电视,就是一起拉着邻居在榕树下摆开牌桌。老婶的手气总是不太好,可有蒋嫣这个丫头在旁边说着俏皮话,笑得牌桌上人们脸上的褶子都能舒展开。
这天下午,蝉鸣聒噪,蒋嫣又陪着老婶和邻居们坐在楼下一起打牌。
她也学着大叔大妈们把腿盘在石凳上,把牌敲得啪啪响,正笑着赢了一把呢,一抬头,忽然看到不远处树荫下一个人影。
蒋嫣第一眼没看清,又定睛一看,才发现,陈力今天收拾的利索,少见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短袖,下身穿了一条棉麻材质的休闲裤,一身凌厉气忽然柔下来不少。
“叔叔婶婶们先玩着,我碰着个同学!”她一挪位置,旁边围观的人马上接过来抢了她的地方,一副要趁着她的东风继续赢下去的架势。
新的牌局转眼又热闹起来,在大人们吆五喝六的喧闹声中,没人有注意旁边那对站的不近不远的小年轻人。
蒋嫣从牌桌上一骨碌站起来,直直往陈力跟前去。可她还没走到,陈力便往后退了两步。蒋嫣没太明白,以为他怕人看见,于是也就跟着他往前走。
这下陈力只好转了个身子,往旁边的墙根挪,后背快要粘上爬满青苔的砖墙了。没想到,蒋嫣又跟上他,两步就站到对面,只剩一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