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第1页)
一行人走出殡仪馆的大门,夏季的七点太阳已经刺目,孟书洲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此时的他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胡渣,眼下青黑眼中布满红血丝,尽管身上那套西装还是从中东谈生意回来商务精英打扮,但莫名有一种熬过一个大劫的沧桑颓感。
经过这一夜疲劳奔波和煎熬惊吓,此刻暂时安定下来后孟书洲感觉到满嘴的苦涩味觉,他里外摸摸自己的衣兜裤兜,最后抬头问身边的人:“有烟吗?”
缓缓,他得好好缓缓!
徐钦将还剩一半烟的烟盒和打火机都递给他。
孟书洲抽出一根烟点然后迫不及待地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吞云吐雾起来,这时候谁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安静地等着。
等吸完一根烟后孟书洲掐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偷,然后抹了把脸站起身,谢过徐钦等人说以后找机会再好好做东道谢,现在他还有点别的事要去处理要先行离开。
徐钦和徐子望不知道孟书洲要去干什么,但也明白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就没有多问,这一夜的疾行奔波,再加上刚才在尸检中心经历的那极度刺激神经的场景,他们也不着急回京打算先去找个地儿好好休息休息,于是和孟书洲分开了。
孟书洲独自一人打了辆车去了水城古镇,古镇里有个年代悠久的观音寺。
因为还不到上午十点,又是工作日,寺里的游人香客都不多,整个古寺都有种空灵幽远的宁静,寺里的钟磬声和梵音袅袅不散。
孟书洲找了寺里的工作人员捐了五十万的香油钱然后进了大殿,看着点香后香炉里丝丝缕缕的青烟。
点香敬神明,他直直地跪了下去,跪在蒲团上虔诚又郑重地俯身磕头,起身,再次拜下,虔诚磕头……
不置苦难不问神佛,孟书洲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他接受过这个时代最好的高等教育,可是他现在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冰冷的解剖台上一具腐败恶臭的女尸。
这世上挣扎于苦难间的人太多了,众生万般苦,大概神佛也听得忙不过来,但求求了,他现在真的很急,求菩萨先让他在前面插个队吧!
求神佛保佑我的妹妹,保佑她平安无事,求菩萨让她平平安安地回家吧!
大雄宝殿上观音宝象庄严,微微敛目凝望众生万,悲悯慈祥,但笑不语……
***
“咳咳咳——”
细密的痒意在喉间蔓延,一连串抑制不住的咳嗽让孟书渺疲惫地睁开了双眼。
旁边榻上的巽娘忙放下手中的绣活从柴火炉上倒了杯温着的水坐到了孟书渺身边,将她扶了起来,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喝慢些莫呛着了,杏儿在煎药了。”
孟书渺捧着杯小口啜饮,努力平息因咳喘而急促的呼吸,她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黑,眼窝变得有些内扣,一向略显苍白的脸色又多了一层蜡黄。
这不争气的身体,除夕宫宴那晚回来后灌了几口冷风还是病倒了,已经连着低烧两日,咳嗽不断。
巽娘一直在顺抚她的后背,“待吃了汤药便再躺躺养养神儿罢,我瞧你昨儿夜里必是没歇好的,起夜时便听得呓语不断,跟小猫儿似的呢呜,可是魇着了?”
夜里孟书渺低烧着难受得翻来覆去实在睡不好,天蒙亮时才浅浅陷入几分睡眠,只是一直做着乱七八糟的梦,睡不大安稳。
她只依稀记得好似有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她遥远又咫尺的对面,在喊她,喊她回去。
回哪里去她不知道,她想不起来。
只是梦境零碎,画面不断重叠交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一转头,画面颠倒反转,似乎又有个男人模糊的身影明明灭灭,在唤她的名字,问她到底在哪里,像是在哭……
醒后回想梦中的场景,似乎所有的梦境都仿佛弥了一层厚重的白雾,想不起来到底梦到了什么。
孟书渺手抚上左胸口,感受到心脏跳动咚咚的节奏,这个梦境给她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感觉,仿佛是一种不可言喻的牵绊召唤。
杏芽很快端了熬好的药进来,那浓郁苦涩的药味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小小的厢房。
孟书渺将黑褐色的药汁吹凉了些,面不改色地一口接一口喝着。
门帘被一把掀开,内外交换的气流让油灯上小小的火苗跳跃闪烁。
春山揣着袖手跟只灵活的猴儿似的顺着帘缝溜了进来,嘻嘻笑着从袖筒利掏出个手帕包,打开来摊在小案几上给大家展示:“来了来了来了!藜子、粟米、黄谷子……瞧瞧瞧瞧还有稻米!我打眼瞧着都是能吃的哩,皇后养的那只画眉极是爱吃这谷粮了。”
春山认识个同乡的小友,在珍禽司当差,他昨天去找那小友玩耍唠嗑,对方得知春山正在为缺粮而发愁时便提议可以试试珍禽司里鸟谷粮,只要给珍禽司里专管鸟食的管事一些孝敬钱,可以让她们拿些回去。
春山回来后把事一说,孟书渺和巽娘一合计,打点珍禽司管事的花销可比去膳房买人吃的粮食划算多了。
鸟吃得,人也吃得。
孟书渺手指拈了点谷子凑近闻了闻,能闻出来淡淡的谷香,没有陈腐味,她给春山比了个大拇指:“不错少年,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