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第2页)
春山被夸开心了,“我先揣了点回来打量着让公主和姑姑瞧瞧好赖,公主说不错那定是好的。珍禽司管事说他能给我们最多匀上个十来斤出来,但要打点他这个数……”
说着春山伸出手指比了个数。
孟书渺心里便有数了,这个价比目前其他的渠道购买的粮都低,她点点头,“也成,等下小春你把银子拿去,今儿晚上咱就煮一锅浓稠些的杂粮粥换换口味。”
想到晚上能喝粘稠的新粥,春山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好嘞!等那杨管事回来我便立刻去找他!我方才回来时杨管事正要说要听差去凤仪宫没得空。”
他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去柴火炉边上伸手烤火取暖,还没等手热乎也想到了什么,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音凑了回去,“说起凤仪宫啊,眼下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宫里传了遍,方才珍禽司不少人在说嘴,公主可知?”
这小子的嘴巴是属于一刻也闲不住型的,性子又活泼,头脑活络,路边的狗他都能唠上两句。
往常季长礼当值时偶尔来一趟会说些外头无足轻重的小事,很多关于西巷外的事都是春山这个打探八卦小能手带回来的,什么圣上本来是要去睡淑妃的结果却被贵妃半道截胡啦,这个宫张娘娘怀孕啦,那个宫王娘娘小产啦……虽都是些底层宫人之间的道听途说,但也是这个闭塞的牢笼处为数不多的外界消息来源。
孟书渺很是配合也凑过去压低声音:“哦~究竟发生了何事?”
春山:“荣王与北鞑使团一行不日便要入京,听说眼下已近京畿,礼部便提前了人去接洽迎接使团,这便提前传回来些消息,说是此次议和,鞑子所提其中一个条件便是要我朝公主和亲,且指明要皇后所出的嫡公主……”
说到这里,不光是孟书渺,连一直在忙自己事的杏芽和巽娘都停下手头的针线活看向春山。
春山见大家都在盯着他听他说话,顿时觉得这个消息算是带对了,说得更加卖力:“消息传到宫里,有认识凤仪宫里伺候的人说,六公主今日一早就在凤仪宫大哭大闹了一场。”
孙皇后育有一子一女,皇帝的女儿生了一箩筐,中宫嫡出之女唯行六的宝安公主一人。
至于和北鞑之间的家国恩怨,从先秦时起,中原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就各种摩擦不断,到了前朝末年,乱世纷争,趁着中原王朝交替更迭之际,鞑靼汗王吞并统一了其周边各部族,效仿中原建立了一个北鞑王朝。
统一后的北鞑,实力异常强悍野心勃勃,卫朝建立之初中原刚结束乱世,千疮百孔民生凋敝,加之卫朝廷重文轻武的基调方针,导致此后卫朝五代帝王竟无法与北鞑争锋对抗。
直至成国公府李氏接掌黑甲兵符镇守北疆,李氏在和北鞑的鏖战中横空杀出一个镇北将军李平言,他率领黑甲军驱鞑子、定北疆、收复失地、救中原被掳百姓,历经两朝,李平言的名头在北鞑人耳中如夜止孩啼的罗刹鬼,但他和黑甲军却在北地百姓心中却是点灯敬仰的神明。
孟书渺个人觉得这段历史简直就是她原时空西汉与匈奴的关系的翻版。
只是很可惜李平言做不成帝国双壁的卫霍,昌明帝也不是汉武大帝……
不论在哪个时空,历史总有相似宿命,记载在史书上叫得上名号的武将似乎都没有好结局,功勋卓著的将领在封建王朝的统治者眼中不是英雄而是一根硬刺。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昌明二年,李平言率黑甲军五万精锐深入敌后剑锋直指北鞑王都,攻破北鞑王庭,斩杀并俘虏北鞑多位王子在内的一众贵族,北鞑王带残兵往西败退逃至大漠深处,李平言欲最后乘胜追击之时京都千里加急而来的钦差带着昌明帝一道一道亲笔御书,令李平言收兵退守北疆听候圣意,违逆者以叛将罪论处。
之后李平言又领兵在北疆守了两年,再后便是成国公府被揭谋逆满门抄斩,李氏一族败落覆灭,再无一个可上阵杀敌的男丁。
李平言就是孟书渺这具身体的外祖父。
成国公府覆灭后昌明帝令荣王去北疆接管统帅黑甲军,荣王是昌明帝一手扶持的,是整个朝堂众所周知皇帝最铁的心腹。
最初几年北鞑零散兵力入冬南下抢掠时荣王率黑甲军屡战屡胜,封有将军王威名。
但也就这样给了当年败逃的北鞑王喘息的机会,北鞑暗中重整旗鼓,不过几年复又大肆卷土来袭,势要一洗当年之耻。
从这里开始荣王就再无法延续他的不败战绩,两军在北疆打生打死近十年,中间也有过停战议和,但这十年下来,卫军颓势愈显,最近几年大战小战接连失败不敌北鞑。
而如今的北地家家白幡,关内满城只见老弱孤独。
最近的平沙关一战,卫军伤亡折损巨大,但一场多少年难遇的寒潮将北地及以北地区冰封,暴雪漫天,牛羊家畜甚至战马都被冻死,军民伤亡不计其数,凉州以北八座城都快空了,最后卫朝提出停战议和,北鞑答应了。
议和的消息半月前就在京中传开了,孟书渺她们在西巷都有所听闻。
“以往和亲挑的都是宫女和宗室女,这次北鞑直接他点名要嫡公主和亲,大有折辱我朝之意,那六公主的好日子算是要到头喽……”春山砸吧了一下嘴,明显带上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六公主的骄矜跋扈满京城出了名的,孟书渺也曾吃过她的苦头,甚至还差点死在她手上。
“可圣上会答应吗?毕竟宝安公主那般受宠。”杏芽在旁了句嘴。
孟书渺打开她画画的工具盒,拿出墨汁摊好纸准备开始画画,一边听着一边摇头道:“战败国有什么尊严,都要割地赔款丧权辱国了,一个和亲公主自然舍得,那老登……呃我那父皇,女儿再是嫡出尊贵再是受宠都没得他屁股下的龙椅重要,北鞑可不会跟他闹着玩笑。”
春山:“那皇后娘娘也是能应?”
“北鞑要的是嫡公主,皇帝应了,朝廷应了,皇后如何能不应唉——”
孟书渺一边说着,旁边猝不及防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一把握住她的右手由此打断了她的话,墨点散撒在泛黄粗造的纸上,墨迹立刻渗透,将纸面上原本欢快表情的线条小人黑墨污染。
孟书渺只觉这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心一片冰凉,她抬眼看去,巽娘嘴唇已失血色,眸中满是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