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中佛十七(第1页)
李逢舟周围的人自然听得出他是在嘲讽陈员外郎。
赵灼玉暗道这人当真胆大,说上官总是光明真大且毫不留情。那姓冯的书吏也不落下风,难不成这是刑部特有的风气?
冯书吏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故作恭敬道:“大人,案子交给谁办也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左右的。卑吏只是奉命行事,带吴举人好好治病。后天就是春闱,高大人吩咐过在春闱前结案。吴举人若好得快,那还有机会。”
语毕要越过李逢舟离开,却被赵灼玉侧步挡住去路。
“赵推官意欲何为?”冯书吏和赵灼玉说话的语气要多上几分严肃。
“既然陛下派京兆府的人协助,那我觉得转移吴举人会有危险,还请你把人留下,否则我有权将此事上奏。”
冯书吏尊称赵灼玉一声赵推官是看在京兆府的牌子上,心中觉得赵灼玉实则比他还不入流。一个离经叛道名声又不好的女人,更不值得尊重。
赵灼玉本以为冯书吏会出言讥讽,不料冯书吏直接用肩膀撞开了她朝外走,引得驻足偷看的人也随之一惊,开始找事做。
赵灼玉按着左臂倒吸一口凉气。好啊,既然别人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反正今日必然不能让人把吴达带走。
她转身跟上,才抬起脚来就被李逢舟拉了回去,她瞪李逢舟一眼,“你别拦我。”
话音未落,李逢舟一脚踹上冯书吏膝弯,他为防摔倒伸手朝前,吴达随之从其背上摔下,李逢舟眼疾手快地把人接住。
冯书吏朝门外一跪,恨恨抬头,正欲理论,一片秋香色暗花绸缎突然闯入眼帘。再往上看,是一位面容清贵,年约五十的男人。
“卑吏见过林大人。”冯书吏赶紧起身行礼。
林茂文笑着稍稍抬手,“不必多礼。”
见林茂文突然造访,李逢舟和赵灼玉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来。李逢舟把吴达交给了曹书吏后朝林茂文一揖,赵灼玉也敷衍地行了个礼。
“逢舟贤侄何须多礼。”林茂文上前拖住李逢舟手臂,又朝赵灼玉微微颔首。
“林叔怎会突然到此?”李逢舟笑问。
林茂文拍着李逢舟的背走向一旁的桌子,又给了冯书吏一个眼神,才道:“实不相瞒,我被逆子气得头昏脑涨,不得已告了几日假。然后就听说了是有人故意陷害,这才来到此地。”
冯书吏又想对吴达下手,赵灼玉面带愠色地挡在他身前。
李逢舟扫了一眼那几人的“战况”,心里暗骂林茂文分明满面春风,偏要装模作样。他也知道此时的局面是林茂文和刑部员外郎陈岩一手策划的。
“原来如此,此等小事吩咐下人做就是了,林叔凡事亲力亲为,病情加重就不好了。”李逢舟虽笑着,眼神却凄凉。
林茂文和李逢舟坐到一条凳子上,他拍了拍李逢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贤侄这几日办案辛苦,如今真凶已经找到,贤侄也该好好休息才是。听说你搬进了新宅子,你父亲惦念着你,多回家看看才最要紧。后面的事,你的上官们会处理妥当的。”
他看向被曹书吏背起的吴达,继续道:“陈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上官,更是你的长辈,闹僵了对谁都不好。输情则宥,饰诈则苛,吴举人既然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想必不会死得很难看,贤侄以为如何?”
李逢舟感受到肩上的力道渐渐加重,林茂文这是在点他。
“林叔说得在理。”李逢舟起身走到曹书吏身边交代了几句,曹书吏便不情不愿地把吴达交给了冯书吏。
赵灼玉气得紧要牙冠,重重哼了一声。
林茂文也走过来,叮嘱冯书吏:“做好上官交代的事,不可有怠慢。”
又朝李逢舟作别,离开时看了赵灼玉一眼,摆出长辈的架子道:“年轻人,别总把心思写在脸上。”
林茂文走后不久,赵灼玉头也不会地出了青云客栈,李逢舟以为她要去抢人,急忙跟上去制止。
“你先别急,就算吴达被换了地方,他们需要吴达认罪,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若惹上林茂文,他有的是法子让你不痛快。”
赵灼玉顿住,转身微微仰视李逢舟,反问道:“就算吴达暂时不会有危险,就算有办法让他多睡几日,可他的会试怎么办?难道要因为别人的私欲,让他再等三年吗?”
话虽如此,可赵灼玉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就算吴达醒了,他被视作嫌犯也不能参加科举。
李逢舟沉默了片刻,“那你想怎么办?”
赵灼玉突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茫然地移开视线,颓废地沿着街往北走,“我不知道,我要去找明笙,去找楚月。”
李逢舟跟在赵灼玉身侧,半晌后道:“你信我一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