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花开故人未散(第1页)
京城外的燕云古道被残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
北狄三万骑兵列阵于此,玄色的铠甲在冷光中泛着嗜血的光泽,狼头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盯着眼前的京城。
马蹄踏碎残雪,扬起的冰粒混着沙尘,打在京城的青砖城墙上,发出“簌簌”的声响,那声音细碎却密集,压得城楼上的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城楼上,李承恩手持长剑,玄色披风被寒风灌得鼓鼓囊囊,猎猎吹起时,露出他腰间玉佩,此刻冰凉的玉器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望着远处北狄阵中飘扬的狼头旗,指尖在剑柄上反复摩挲,指腹蹭过剑鞘上的缠绳,那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湘西土司临死前的眼神,想起左忆在落马坡被追兵围困的模样,这面旗帜下,藏着的是杀害忠良、觊觎大胤江山的豺狼,今日,他必须将这头豺狼拦在城墙之外。
身后的禁军士兵们握着长矛,甲胄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碴,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凝结。
有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士兵,双手冻得通红,却依旧死死攥着长矛,指节泛白,他是东宫旧部的儿子,父亲死于皇帝的“牵机引”,今日他来守城,是为了替父报仇,也是为了守住身后的家人。
没人后退半步,东宫旧部的血、神策营倒戈士兵的忠,还有无数百姓的期盼,都凝在这城墙之上,成了比甲胄更坚硬的屏障。
“殿下!北狄又开始攻城了!”王将军匆匆跑来,甲胄上沾着暗红的血渍,那血渍已经半凝,在冷空气中泛着黑紫,显然是刚从西城拼杀回来。
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他们调来了三辆冲车,正撞西城门,还放了火箭,西城的城楼已经烧起来了,民壮队正在救火,可火势太大,怕是撑不了多久!”
李承恩猛地抬头,朝着西城门方向望去,果然,远处的天空被火光染成一片暗红,浓烟滚滚,即便隔着数里,也能隐约看到跳动的火苗,甚至能听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
他握紧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冷得像冰:“传我命令,立刻调东宫的‘破城弩’去西城门,让弩手瞄准冲车的轮子;再让民壮队把冰桶往城楼下浇,冻住冲车的轮轴,别让他们再靠近城门!另外,派五百禁军去西城支援,务必守住城楼,不能让北狄破城!”
“末将领命!”王将军抱拳起身,转身时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脚步匆匆,却没忘了回头叮嘱,“殿下,您也多保重,城楼上风大,小心着凉!”
李承恩没应声,只是走到城墙边,俯身往下望去。
城墙下的积雪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像一块巨大的脏污绸缎,尸体堆得像小山,有北狄士兵的,也有大胤士兵的。
北狄士兵像潮水般涌向城门,前排的举着厚重的盾牌挡箭,后排的扛着云梯往上爬,有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北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草原语言,眼神里满是贪婪。
他忽然想起左忆,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几分笃定,左忆向来敢闯,当年在瘴牢能凭一己之力逃出,在落马坡能从万军之中突围,今日她带着水师去烧北狄的补给营,定能成功。
只是这份笃定里,又掺着几分担忧,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握着匕首,上阵杀敌的模样,怕又是一场硬仗。
与此同时,京城东侧的潞水江上,寒风比城楼上更烈。
江面上结着一层薄冰,冰面下的江水泛着墨绿,像一头潜伏的怪兽。
左忆和李珩站在水师旗舰的甲板上,两人都穿着厚重的棉甲,却依旧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水师士兵们正用斧头砸开冰层,斧头落下时,“哐当”的声响在江面上回荡,有的士兵手被冻裂,流出的鲜血滴在冰面上,瞬间就凝结成了暗红的冰粒,可没人停下,只是咬着牙,一下又一下地砸着。
左忆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目光却始终盯着前方的水道图,那是苏伯亲手画的,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北狄补给营的位置,旁边还标注着“粮草堆东、马厩西,守卫约五百人”。
她指尖划过“补给营”三个字,心里盘算着:按苏伯的情报,再往前三十里就是目的地,那里囤着北狄的粮草和马料,只要烧了这些,北狄的攻城士兵没了粮草,必乱无疑。
“左姑娘,小心脚下!”身旁的水师士兵忽然提醒。
左忆低头,才发现甲板上结了层薄霜,刚才差点滑倒,她点了点头,将水道图折好放进怀里。
“前面有北狄的哨船!”瞭望塔上的士兵忽然大喊,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左忆立刻抬头,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江面上,三艘小船正朝着他们驶来,船身窄小,速度极快,船上的北狄士兵穿着黑色皮甲,手里握着弓箭,箭尖在冷光中泛着寒芒——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水师的踪迹。
“准备战斗!”李珩拔出佩剑,剑刃出鞘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他转身对水师士兵下令,声音沉稳有力:“左舷的弩手立刻就位,瞄准哨船的船桨,别让他们靠近;右舷的士兵准备钩锁,等靠近了就勾住哨船,绝不能让他们跑回去报信!”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弩手们趴在船舷边,弓弦拉满,箭尖对准了哨船,右舷的士兵则扛着钩锁,眼神警惕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小船。
左忆从药箱里翻出油纸包着的“爆燃粉”,那粉末是她用硫磺、硝石和赤焰花粉末混合制成的,遇碰撞就会爆炸,威力比之前的更甚。
她将粉末撒进陶罐里,再塞进浸了油的棉线做引信,用火柴点燃引信,看着火星顺着棉线慢慢燃烧,才用力将陶罐朝着最前面的哨船扔去。
“轰!”陶罐在哨船的甲板上炸开,火焰瞬间窜起,高达数尺,将整个哨船都吞没。
北狄士兵惨叫着四处逃窜,有的被火焰烧到,滚落在船板上,有的慌不择路,掉进冰冷的江水里,刚一落水就被江面上的薄冰困住,很快就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