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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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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张启峰在朝堂上斗了十几年,从漕运案到盐铁专营,桩桩件件都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这节骨眼上跑来,不是为他那宝贝儿子张砚之,还能为谁?

萧云湛眼皮都没抬一下,“让他进来。”

身形微胖,脸上挂着官场里修炼出来的、恰到好处的笑容,飞快地扫过厅里打翻的茶盏、狼藉的地面,最后精准地落在端坐上首的萧云湛身上,拱手行礼,姿态恭敬无懈可击:“臣,见过瑞亲王殿下。”

“张侍郎不必多礼。”萧云湛语气平淡得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侍郎此刻登门,有何贵干?”

直起身,朗声一笑,那笑声却透着一股子假惺惺的热络:“说来惭愧,犬子顽劣不堪,不知深浅,竟冲撞了秦府。

方才听闻殿下在此问话,下官惶恐,特来领他回去,定当严加管教!绝不姑息!”

他转向秦良,又是一拱手,脸上堆满了虚伪的歉意,“秦大人,小儿无知,若有冒犯之处,您大人有大量,万望海涵,本官在此替他给您赔个不是了。”腰弯得恰到好处。

秦良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冷笑,“张侍郎好大的面子!令郎深更半夜在我秦府墙根底下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亲眼看见凶嫌翻墙入府,却藏着掖着不说!谁知道安的什么歹毒心思?这会儿,怕是不能让你就这么领回去了!”

“凶嫌?!”眉毛夸张地一挑,脸上堆满了故作惊讶,“秦大人这话……可就新鲜了!本官分明听说秦小姐是……是自缢身亡,怎地又凭空冒出个凶嫌来?难道说……”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意味深长地在萧云湛脸上溜了一圈,带着试探,“秦娘子的死,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

裴凛眉头紧锁,正要开口驳斥,却见萧云湛不紧不慢地端起手边唯一完好的茶盏,揭开盖子,轻轻呷了一口,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香茗,语气依旧听不出丝毫情绪:“张侍郎的消息,倒是快得很呐。”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僵,随即又像没事人一样迅速堆砌起来,更加热切:“殿下说笑了!

秦府出了这等大事,阖京城怕是都传遍了,臣也是方才匆匆赶来时,在街角茶肆听那些闲人议论了几句,这才知晓犬子也在其中,实在惶恐!”

秦良怒吼:“!你少在这儿装疯卖傻!我看你今天来,根本不是为了你那宝贝儿子!就是想来打探朝朝的死因,好借机搅浑水,往我秦家头上扣屎盆子!”

“秦大人!您这话可就太过了!”猛地收起笑容,脸色一沉,语气陡然转硬,带着官威,“当年漕运的案子,你我之间是有些旧怨,可秦娘子年纪轻轻就这么……香消玉殒,本官心里也是万分痛惜……”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门外传来仵作那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殿下,裴大人,秦大人,验尸格目已详细查验完毕!”

厅内针锋相对的两人瞬间被这声音打断,众人齐刷刷循声望去。

只见那老仵作捧着一卷黄纸,脚步沉重地走进来,深深躬下腰,双手将记录呈给萧云湛。

萧云湛接过,目光快速扫过几行关键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顺手递给身侧的裴凛:“你且看看。”

裴凛接过格目,逐字逐句细看。

格目上字迹工整,墨迹犹新,冰冷的文字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秦氏朝朝,年十八。颈间勒痕呈环形,宽三寸,深半寸,边缘整齐,与房梁悬绸质地吻合。勒痕处皮表有明显充血反应,确系生前形成。颈后提空处,无二次摩擦痕迹。

全身未见搏斗伤,十指指甲缝内洁净,无皮肉残留。口鼻黏膜干燥,未见异物堵塞。胃容物检验无毒素残留,确系窒息身亡。

“窒息身亡……”一直强撑着的柳氏喃喃念着这四个字,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软软向后倒去,若非身后仆妇眼疾手快死死扶住,当场就要栽倒在地。

她失神地呜咽着,“那……那便是……真是自缢了?我的朝朝啊……”

“不可能!!”秦良像头发狂的狮子,一把夺过裴凛手中的格目,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那几行字,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

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猛地将格目狠狠摔在案几上,“一派胡言!这格目定是有误!这里头定有蹊跷!朝朝绝不会自尽!”

一直沉默观察的裴知微忽然开口,她目光锐利地钉在格目上“边缘整齐”那几个字:“若真是自缢,窒息前身体必有本能挣扎,勒痕边缘应呈不规则的锯齿状,且颈侧受力点往往会有因绳索滑动造成的二次瘀青挫伤。

可这格目上写着‘勒痕平整,无重叠痕迹’……”她抬眼直视仵作,“这未免太过规整,不合常理。”

老仵作被问得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位年轻娘子会注意到如此细微之处,有些窘迫地讷讷道:“裴……裴娘子有所不知,有些死者心意已决,自缢时未作挣扎,或是瞬间气绝,这勒痕便会显得……格外整齐。”

“那踏脚凳上的鞋印呢?”裴知微步步紧逼,毫不放松。

“格目上只说‘鞋印与秦小姐绣鞋吻合’,却未提鞋印的完整度和着力点。

那矮凳上的鞋印,只有右足前脚掌的前半部分清晰,若是主动踩踏借力上吊,至少也应是右足整个前脚掌甚至部分脚心着力,站定后才踢开凳子。

可如今这痕迹,分明像是脚尖在矮凳上仓促一点借力,未等站稳脚跟,便已将凳子踢开。这符合自缢者的行为吗?”

在一旁发出刺耳的冷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呵!裴娘子这话怕是过于牵强附会了!仵作大人验尸多年,经验丰富,难道还不及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懂得多?

依本官看,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他转向秦良,语气里带着一种虚伪的惋惜,“秦大人啊,事到如今,铁证如山,再闹下去,于秦娘子清誉、于秦府门楣又有何益?

秦娘子定是与那外男私会,想借机私奔却被无情拒绝,羞愤绝望之下,才自缢身亡。

唉,可怜呐……虽是一时糊涂行差踏错,终究是陛下亲点的王妃,殿下仁厚,想必也不会太过深究。

若执意要查个天翻地覆,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保不住秦家的体面事小,损了天家的颜面,那可就不是秦大人您能担待的起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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