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第2页）

事实上，苏格已经做得足够多。

“你不需要道歉，”奚午说，“你已经做得太多了。”

“不，”苏格握紧了方向盘，“我应该早一点带你去看望你母亲的……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带着真诚的懊悔，让奚午的心揪紧。她多想告诉他，是她太固执了，已经过去三四天了，她也能理解他不想告诉她的想法。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模糊，车路过游乐场，奚午远远看到正发着光的摩天轮，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段记忆。

八岁那年，父母带她去游乐场。

听说游乐场新建了一个摩天轮，奚午还没见过摩天轮。

她记得父亲排了很长的队，只为带她坐那架最大的摩天轮。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母亲害怕高处，紧紧抓着父亲的手。

那天晚上，父亲开着车，她靠在母亲怀里睡着了。朦胧中，她听到父亲对母亲说：“以后咱们攒钱买个大房子，买一个楼高一点的，有落地窗那种。”

“我们到了。”苏格的声音再次响起。

奚午回过神来，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她家楼下。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苏格说的是“我们到了”而不是“你到了”。

他打算送她上楼。

或许，他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电梯里，两人沉默无言。奚午偷偷打量着苏格——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显然这几天也没休息好。他的领带有些歪了，这在他身上是很罕见的事情。

他应该在为自己出国做准备吧，再过一个月，他就彻底离开她的身边了……

门打开，熟悉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但这个家已经不再完整了——母亲的气息正在慢慢消散，只剩下医院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

茶几上，柜子上，桌子上摆着母亲生前为了治病买的各种药物。

奚午犹豫着是否该怎么开口邀请苏格进来坐坐，但他已经自然地跟着她进了门，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帮你倒杯水。”奚午说着，就走向厨房。

“不了，我刚才在车里喝过。”

奚午想了想，这里好久没住了，说不定能喝的水都没有了。

奚午坐到沙发上，环顾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她的目光落在墙上一幅水墨画上——那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作品。她想起买下这个房子那天的情景……

十岁那年，父母没有食言，买下了这套两居室。虽然不大，但正如他们承诺的那样，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这座小城的最高楼，还有远处的山峦。

挑选家具那天，全家像过节一样兴奋。父亲坚持要买一张大大的书桌：“奚午以后要做功课，需要宽敞的空间。选一个质量好的，能用很久很久。”

母亲则看中了一个带镜子的衣柜：“女孩子长大了，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父亲去了几处售卖家具的地方，始终看不到自己想要的书桌，最后还是决定自己设计定制一个。

如今，那张书桌依然摆在奚午的卧室里，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个学习的夜晚。

父亲说得对——它结实耐用，足以陪伴她很久很久。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自己无法陪伴她那么久。

“在想什么呢？”苏格在她身旁坐下，但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她感到压迫。

奚午摇摇头：“没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