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消香断有谁怜(第1页)
大岐永寿十七年,洛阳。
清晨,诗雨才推开窗,一阵凉风卷着海棠花瓣巧然袭来,迎着窗棂而入,吹起床榻旁悬挂着的纱幔。
只听‘噹’的一声,一个烟青色的小药瓶从纱幔后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对不起小姐,奴婢实不知今日的风竟会如此大。”看着老爷拿给小姐的药被糟蹋,诗雨一时有些无措。
“无碍,等父亲回来了再去给他要一瓶便是。”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远远传来一阵嘈杂声,朦朦胧胧的,倒是听不真切。
“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是,小姐稍等,奴婢去去就回。”诗雨返身向外奔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急急折返了回来。
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悲恸道:“小姐不好了,老爷他。。。”
“父亲怎么了?”
“老爷被皇上下令斩首了。。。”
听到这句话,女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盯着一脸悲恸的诗雨呵斥道:“诗雨,休得胡言,父亲好好的怎么会被皇上斩首?”
“小姐,奴婢怎敢拿这种事开玩笑,老爷的遗体已经被送进府了,听前来的宫人说,今日早朝时南安侯突然向皇上揭发老爷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皇上龙颜大怒,一气之下便下令将老爷斩立决。”诗雨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
脑袋蓦地一阵眩晕,女子忙抬手扶住桌沿,可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撕咬啃食一般,疼的她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父亲离开前还答应她,今日要早一点回来陪她用午饭的,可没有想到那竟是与她的诀别,短短一个早上,便已是阴阳两隔。
她匆忙向外奔去,甫进正厅的大门,便听见大厅内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望着那早已挂起的白纱,以及白纱下那一个大大的‘奠’字,她难受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父亲,真的离她而去了。
缓缓挪动步子走到安放着父亲遗体的棺木旁,她抬起自己那双缠满纱布的手,想要打开棺盖再看父亲最后一眼,可那棺盖就像是被粘起来了一样,任凭她怎样用力,就是打不开。
“别看了。”母亲忽然一把将她瘦小的身子揽了过去,紧紧的搂在怀里:“不要再看了,就让你父亲安心的去吧!”
躲在母亲的怀里,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手都在隐隐颤抖着,但却依旧强装镇定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着。
就在这时,大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圣旨到。”
所有人都挪步聚在大厅中央跪侯喧旨,甫跪定,传旨的公公早已步进厅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太尉祝温书德行有亏,恶行昭彰,在任期间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致使百姓苦不堪言,民生凋敝;又恃权欺压忠良,结党营私,扰乱朝纲,妄图把持朝政,危及朕之江山社稷,兹依律论处,其府中之男丁,着即革去一切功名身份,贬为徭役,充军边疆,服苦役以赎其罪,府中女眷一律入掖庭为奴,以偿其家族罪孽,钦此!”
“妾身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母亲颤抖的双手轻轻接过圣旨,然,就在传旨公公转身的刹那,只听‘咚’的一声,那副崭新的棺木旁赫然又多了一具尸体。
母亲的鲜血不但染红了灵前的白纱,也让她的眼睛一并泛起了血丝。
“快,拦住她。。。”传旨的公公急忙命人上前将她缚住。
然,此时就算不被束缚,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心底的疼痛愈演愈烈,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然后,她只听到耳廓中传来清脆的断裂声,脑袋中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终于被抻断。
漫天的冥纸席卷着海棠花瓣在空中旋舞,天地间瞬间变为一整片黑暗,耳畔是诗雨在大声的呼喊着她,可她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随后,身子一轻,彷如浮萍一般飘散开去。
。。。。。。
七年后,南郑。
“小姐,西凉兵马就快攻进城了,您快逃吧!”身后是婢女蓉霜惊慌失措,略带哭腔的呼喊。
逃?为何要逃?
她刚从洛阳逃到南郑,就是为了来益州亲眼看看那个胆敢当众拒婚给她难堪的萧云廷,如今,西凉兵马来的正好,她倒要看看他萧家军究竟有多少实力竟敢如此猖狂。
陆蔓回眸望着蓉霜,淡淡一笑:“去找两套小厮的衣服来。”
蓉霜虽不解,但仍是依言出去找了两套衣服来。
陆蔓缓缓行至屏风后,坐在菱花镜前,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绯色的纱罗轻萎于地,半露的玉肌若隐若现于乌黑如瀑的青丝中。
足以倾城倾国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疏离清冷的气质,愈发衬托出额发下那一双墨黑瞳眸更为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