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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选秀
朱厚照那带着点委屈和不服气的脚步声刚一远去,坤宁宫内那根无形的弦似乎便松弛了下来。一直垂眸侍立在侧的闻溪这才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绕到李凤遥身后,伸出那双修长而力道恰到好处的手,为她轻轻按揉起肩颈。
他如今权势煊赫,身为司礼监秉
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爪牙遍布朝野,但在李凤遥面前,却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温润体贴的模样,只是眉眼间沉淀的威仪与掌控力,已非昔日小内侍可比。
“娘娘方才真是好定力。”闻溪的声音轻柔,带着笑意,“陛下那般央求,您竟真忍心拒绝了。”
李凤遥舒服地喟叹一声,放松身体享受着他的服务,懒洋洋道:“不然呢?总不能一直惯着他。也该让他知道,那堆奏疏看着就令人头疼,不是那么容易批的。”她顿了顿,哼了一声,“省得他总觉得本宫处理起来轻松写意。”
闻溪手法娴熟,指尖温热,力道透过丝绸衣衫渗入肌肤,驱散了些许疲乏。他微微俯身,带着几分亲昵与禀报正事交织的微妙语气。
“娘娘说的是。不过……陛下这几日被政务缠住,倒是让外朝有些人,又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哦?”李凤遥依旧闭着眼,语气却微微上扬,“又琢磨什么幺蛾子了?”
闻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峭:“东厂的人报上来,有几个言官和礼部的老学究私下串联,正准备联名上奏。”
“所为何事?”
“以……陛下登基多年,至今无子,国本空虚为由,”闻溪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面几个字,“奏请陛下,重开选秀,广纳淑女,以充后宫,延绵皇嗣。”
李凤遥睁开眼,刚才那点慵懒瞬间被冷笑取代:“呵!真是锲而不舍啊!”
她坐直了身子,闻溪适时地停下按摩,为她斟上一杯温茶。
李凤遥接过茶盏,却没喝,脸上尽是嘲讽:“陛下自己都不往后宫跑,他们倒比陛下还着急。养着现在这一宫的女人,每年脂粉钱,衣裳料子,月例银子就是一大笔开销,合着不是花他们家的钱,不心疼是吧?”
她越说越觉得离谱:“美人不要钱养啊?锦衣玉食供着,仆从如云伺候着,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国库刚丰盈点儿,他们就想着法儿地帮陛下败家?有这闲钱,多造几门火炮,多修几条官道,哪个不比塞一堆女人进宫强?”
闻溪安静地听着,唇角含着了然的笑。他知道,皇后生气从来不是因为嫉妒,而是纯粹觉得浪费,且麻烦。
“娘娘息怒。”他轻声劝慰,“那些迂腐之人,脑子里除了皇嗣祖制,也装不下别的了。他们未必真关心陛下子嗣,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塞自己人进来,或是搏个直言进谏的名声罢了。”
“本宫当然知道。”李凤遥没好气地放下茶盏,“一个个算盘打得响,当本宫听不见么?”
她沉吟片刻,忽然问道:“杨廷和什么态度?这事他知不知道?”
闻溪回道:“杨阁老似乎尚未表态。据报,那些人也曾试图探过首辅的口风,但杨阁老只以‘陛下家事,非外臣可妄议’搪塞了过去,未曾明确支持。”
李凤遥冷哼一声:“他倒是学乖了。”经历过几次敲打,杨廷和显然已经明白,在皇后面前,有些红线不能碰。
“那娘娘,此事……”闻溪请示道,东厂的缇骑早已摩拳擦掌,只等娘娘一声令下,就能让那些聒噪的言官知道厉害。
李凤遥却摆了摆手,重新懒洋洋地靠回软垫,伸出那只画了一半牡丹花的手仔细端详。
“急什么?折子不是还没递上来吗?”她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让他们写。等他们费尽心思把折子写好,递到御前再说。”
她想象了一下朱厚照看到选秀奏疏时那副头大如斗,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到时候,都不用本宫出手,陛下自己就能跳起来把他们骂回去。”他更怕因为这事,她要闹腾呢,如今后宫女人明显知道谁才是金大腿,想尽办法讨她开心。
“咱们陛下,最烦的就是别人逼他做他不乐意的事了,尤其是这种事。”
“那奴婢就让下面的人先盯着?”闻溪确认道。
“盯着就行。顺便,”李凤遥补充道,“把带头串联的那几个人的名字,家里几口人,田产多少,门生故旧都有谁,平时和哪些藩王、勋贵走得近,都给本宫查清楚了。等他们的折子被陛下驳回来,本宫再挨个找他们算账。”
他们哪是选秀,不就是想让她失宠,再给她泼脏水,然后让她失权。
想给她添堵?还想浪费她的钱?
那就得做好被秋后算账的准备。
“是,奴婢明白。”闻溪躬身应下,东厂的手段,可是很久没在这些自命清高的文官身上用了。
李凤遥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指甲上,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江西南昌,宁王府。
雕梁画栋的殿宇深处,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凝滞的压抑。宁王朱宸濠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一株虬枝盘扎的老松,眼神阴鸷,手中紧紧攥着一份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密报。
密报上详细记述了近日京中市井的繁荣景象,百姓对皇后感念的言论,以及内阁首辅杨廷和对于选秀之议模棱两可的态度。
“啪!”朱宸濠猛地将密报拍在紫檀木案上,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侍立一旁的谋士,宦官们吓得浑身一颤,愈发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