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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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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崇州终于缓缓转过头。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一寸寸刮过姜雨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暴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审视。他在评估,评估她此举的用意,评估她疯狂的程度,评估自己……该如何处置。

姜雨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甚至微微侧过身,将自己完全展露在他的视线之下。她甚至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纪崇州面前那道精致的、几乎未动的水晶虾仁。

“这虾仁看着倒还新鲜,”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水榭的沉寂,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颐指气使的慵懒,“只是火候过了些,失了脆嫩。大人府上的厨子,手艺似乎退步了?”她说着,竟真的拿起纪崇州面前那双他未曾动用的、镶银的玉箸,旁若无人地夹起一枚虾仁,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丝竹声都彻底停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下一秒,主位上那个男人就会暴起,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当场格杀!

纪崇州的指节捏着酒杯,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昭示着主人内心翻腾的滔天巨浪。他死死盯着姜雨。她苍白的面容在灯火下有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可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两簇疯狂的火苗,挑衅地、无所畏惧地回视着他。她咀嚼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品味姿态,仿佛在品尝的不是虾仁,而是他岌岌可危的忍耐力。

她在试探。

用她的性命,用他精心维持的体面,用这满座属下的目光。

她在赌,赌他对她这种鲜活的容忍底线,究竟在哪里!

坐在下首的一名年轻属官,大概是纪崇州新提拔的心腹,血气方刚,终于按捺不住。他猛地站起身,酒杯重重顿在桌上,酒液四溅。他指着姜雨,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大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主公席上放肆!还不滚下去!”

这一声厉喝,如同点燃了导火索。虽然其他人慑于纪崇州的威势不敢附和,但眼神中的愤怒和鄙夷已如实质。

姜雨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虾仁,用丝帕擦了擦嘴角,这才缓缓抬眼,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那名年轻属官,如同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这位大人好大的火气。”她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我不过是品评了一句菜肴,又碍着大人何处了?还是说……”她微微歪头,目光转向纪崇州,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疑惑,“大人设宴,竟不许人说话,不许人吃东西了?那我坐在这里,岂非多余?”

她将矛头,轻巧地、精准地,抛回了纪崇州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纪崇州脸上。他成了这场闹剧唯一的裁决者。

年轻属官气得脸色通红,还想再斥,却被旁边一位老成些的同僚死死拉住,示意他看主公脸色。

纪崇州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他缓缓放下酒杯,那动作仿佛重逾千斤。他没有看姜雨,也没有看那名属官,目光沉沉地落在面前桌案上那盘“火候过了”的水晶虾仁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拉得无比漫长,水榭内落针可闻,只有夜风吹拂纱幔的细微声响,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冰原般冷酷的威压,清晰地传遍水榭的每一个角落:

“坐下。”

两个字,是对那名年轻属官说的。

年轻属官一愣,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崇州,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在对方那毫无温度的注视下,颓然坐了回去,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纪崇州的目光,这才缓缓移向姜雨。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公然挑衅的暴怒,有掌控被撕扯的烦躁,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病态的探究与……一丝被点燃的、危险的火星。

他没有呵斥她,没有命人将她拖走。

他只是看着她,用一种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既然坐下了,就好好品。品仔细了。”他的声音里淬着冰,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的暗哑,“这道菜,还有这满桌的珍馐,够不够你……消遣?”

这无异于一种默许!一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放肆行为的变相纵容!

水榭内,所有属官将领的脸色都变了。惊骇、不解、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们眼中翻涌。主公竟然……忍下了?这个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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