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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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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后,只有风雪的咆哮和伤者压抑的喘息。姜昭的离开,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短暂,很快就被更沉重的生存压力所覆盖。队伍休整片刻,再次艰难地启程,朝着更深、更冷的群山腹地挪动。

牧池在顾北丞的搀扶下站起身,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风雪弥漫的来路。目光深沉,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冰原。他收回视线,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冻结在了那个方向,只留下一个必须带领队伍活下去的、冰冷的躯壳。

“走。”他嘶哑地命令道,声音湮灭在呼啸的风雪中。

队伍再次如同沉默的蚁群,在苍茫的白色世界里,艰难地跋涉,留下深深浅浅的印痕,很快又被无情的大雪抹平。而姜昭独自前行的脚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之间的情愫,以及因姜雨而生的深深裂痕,都随着这场无声的分离,暂时被埋入了冰冷的雪原之下,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暖阁里的日子,像被沉水香浸润过的丝帛,缓慢、凝滞,带着一种近乎虚假的平和。药味淡了,炭火依旧旺盛,空气暖融得让人昏昏欲睡。姜雨不再终日躺在软榻上望着床顶发呆。

一种奇异的变化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那日牧池将她推出去时撕裂的绝望,脖颈上纪崇州粗暴揉按留下的灼痛,还有无数个日夜被囚禁、被当作物件审视的屈辱……这些尖锐的痛楚,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日复一日的寂静中,竟渐渐沉淀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清明。

她开始频繁地想过去的事情。

那个在绝境中毫不犹豫将她当作盾牌推出去的男人,那个嘶吼着贱命的人。恨吗?自然是恨的。那恨意足以焚毁过往所有模糊的喜欢。但恨意燃烧过后,留下的不是灰烬,而是一种奇异的……了悟。

都是为了活着。

牧池为了他和姜昭、顾北丞能活命,选择了最冷酷也最有效的方式——牺牲她。而她呢?为了在纪崇州手中活下去,不也是选择了出卖牧池吗?她像一株藤蔓,攀附在纪崇州提供的暖房墙壁上,汲取着生存所需的养分,哪怕这墙壁冰冷坚硬,布满尖刺。

她出卖了自己的尊严,换取苟活。牧池出卖了她,换取生机。

本质上,有何不同?

这个念头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时,姜雨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平静。仿佛牧池留下的刀痕,结上了一层厚厚的、麻木的痂。不疼了,只是硬邦邦地存在着,提醒着过往。

两清了。

她无声地对那个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说。她不再背负着痛苦,也不再需要为他的选择而折磨自己。从此,牧池是牧池,她是姜雨。各自在命运的泥潭里挣扎,互不相欠。

这份两清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虽然这轻松本身也带着沉重的底色。她不再是被动承受的瓷器娃娃。她开始用一种近乎旁观者的冷静,重新审视这个囚禁她的牢笼,以及牢笼的主人——纪崇州。

他依旧会来。频率不定,有时隔日,有时三五日。他来时,暖阁的空气都会凝滞几分。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强烈的审视和压迫靠近。更多的时候,他像巡视一件已经确认归属的藏品。

姜雨不再回避他的目光。

当纪崇州踏入暖阁,她会缓缓放下手中的书,这是侍女按照纪崇州的吩咐送来的,大多是些风物志或诗集。有的时候,她会从窗边的矮榻上抬起眼。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麻木,而是一种极其平静的、带着疏离的观察。

她会看着他冷峻的眉眼,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衣着,看着他举手投足间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她不再因他的靠近而僵硬瑟缩,只是平静地接受他的存在,如同接受暖阁里那盆永远烧得正旺的炭火。

纪崇州显然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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