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第2页)
巨大的悲恸和灭顶的羞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新的血腥味,才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撕心裂肺的悲鸣。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灵魂深处被彻底碾碎的剧痛。
纪崇州就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她无声地崩溃。他没有嘲讽,也没有安慰,只是静静地见证着这个被他亲手剥开伤口的女人,她被暴露在冰冷的真相之下。
过了许久,久到姜雨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纪崇州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平稳:
“所以,收起你那无谓的惊惶和恐惧。”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重新评估后的、近乎物化的冷静。
“你对我,已经没有了作为诱饵的价值。”他清晰地宣告。
他踱步到矮柜旁,拿起之前那个装着褐色药粉的陶罐,又取了一个干净的陶碗,重新兑了半碗温水,仔细地搅匀。
他端着药碗走回来,再次走到姜雨面前。这一次,他的动作少了几分之前的生硬和试探,多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
“张嘴。”这个命令依旧简洁,却少了些戾气,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指令。
姜雨麻木地微微张开嘴。苦涩的药汁再次流入喉咙。这一次,她感觉不到抗拒,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下颌的疼痛似乎也感觉不到了,只有心口那个被彻底剖开、暴露在空气中的巨大空洞,在冰冷地抽痛。
喂完药,纪崇州没有立刻起身。他看着姜雨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伸出手,这次不是拂开乱发,而是用指腹,极其迅速地、带着一种擦拭物品般的力道,抹掉了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和糕点碎屑。动作依旧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糙,但目的明确——清理干净。
“从今天起,你的价值变了。”他收回手,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宣判新的规则,“安心待在这里养伤。至于以后……”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阴影中,他的眼神深邃难测,带着一种重新规划棋局的思量。
“……等我想好,你这颗被牧池抛弃的、还带着点牙口的棋子,该怎么用。”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沉重的铁门再次合拢。
密室里重新陷入昏暗和死寂,只有油灯微弱的光芒。蜷缩在棉被里的姜雨,如同被抽空了灵魂。
纪崇州终于相信了她。
不是因为她的辩解,不是因为她的眼泪,而是因为牧池那句冷酷至极的“饵馊了”,因为牧池那将她彻底抛弃、甚至踩上一脚以达成战略目的的行为。
这“信任”冰冷刺骨,带着屈辱的烙印,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锁在了纪崇州的身边,成为了他手中一颗暂时寄存、用途待定的棋子。
风暴似乎暂时绕开了她。
外界的厮杀、牧池的动向、骊城的混乱,都与她暂时无关了。她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身体在药物和棉被的包裹下得到救治,灵魂却在牧池那三个字的审判和纪崇州冰冷的“信任”下,彻底碎裂成齑粉。
未来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活着,像一个被双方都抛弃的、带着耻辱印记的物品,被暂时收容在敌人给予的、冰冷的“安全”之中。这安全,是她用灵魂的彻底破碎换来的,沉重得令人窒息。
沉重的铁门在纪崇州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也隔绝了那短暂而刺眼的光线。密室重新沉入油灯昏黄摇曳的、令人窒息的静谧之中。空气中残留着纪崇州身上那股冷冽的沉水香、苦涩的药味、糕点的微甜,以及……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更加沉重的死寂。
姜雨蜷缩在厚实的棉被里,身体是暖的,心却像被掏空后塞满了冰冷的雪渣。纪崇州那番剖析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将她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关于牧池的、早已摇摇欲坠的幻象彻底击碎。
牧池不用最响亮的方式宣告了她的无用和被弃,将她彻底钉死在纪崇州的阵营里,成为一个被双方唾弃的符号。
巨大的悲恸过后,是一种近乎虚无的麻木。泪水已经流干,喉咙里堵着硬块,连呜咽都发不出来。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对面石壁上跳跃的、扭曲的油灯影子,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下颌骨的钝痛提醒着她身体的创伤,但比起心口那片被彻底剖开的空洞,这点痛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现在安全了吗?或许吧。
在这间隔绝的密室里,没有鞭打,没有水牢,有棉被,有止痛药,甚至……有过带着甜香的糕点。但这安全,是建立在彻底的否定和利用之上的。她像一件被鉴定为“残次品”但材质尚可的古董,被主人随手丢在库房的角落,等待未来某个未知时刻,或许被修复,或许被熔炼,或许……被彻底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