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爽(第2页)
所以当高浓度的苦味儿在嘴里与牙齿间全方位地炸开,李然眼神变幻得相当精彩,连带着唇角都要抽抽。
他手指用力,倏地捏紧刚咬掉一小口的黑色巧克力,看起来想狠狠哆嗦几下。
许多人吃柠檬就会这样。
李然吃柠檬也这样。
但由于面前有迟蓦这个“外人”在,他不仅硬生生地忍住了受到百分百纯苦巧克力魔法攻击的身体战栗,还维持住了完美表情,紧接着嘴里没嚼第二下,整个囫囵咽地吞掉苦巧。
仿佛品尝得很享受。
迟蓦:“你很喜欢?”
“……”李然很想说不,但是他怕伤迟蓦的心。
人家送他东西他还作。
可他也不想昧着良心点头。
味蕾苦得他想哭。
“弟弟!弟弟太好了你在这儿啊,快来帮帮我!”李小姐这次搬着三个摞一起的大箱子,走近后余光瞥见李然,没看见更前面的迟蓦,惊喜地召唤帮手。
李然奉命飞过去:“哦哦好的。来了来了。”
伸胳膊扶住箱子以前,他先下意识把两个巧克力塞回到迟蓦手上,一个没拆包装,一个刚刚咬了一口,请他暂时保管。
没忘记说“谢谢迟先生”。
有上次的帮忙,李然自觉认为和李小姐算半个朋友,干起活来施展得开,不再扭扭捏捏。
“昨天我跟门卫大叔说,把我车牌号销一下,以后我不再这边住了,省得我再跑一趟。大叔听我说完还挺舍不得,拉着我东说西说。”李小姐喘着气,把被李然接过去两箱、还剩一箱的东西放下,哭笑不得地道,“但我忘记咱们这儿的门卫大叔办事效率特别高了,今天想把车开到公寓楼下,这样搬东西离得近。谁知道哈哈哈,我服气,他竟然哈哈哈,已经把我车牌号划了。”
“昨天和我推心置腹,说小李长得漂亮,年纪轻轻又有房有车,要什么男人没有,还能找小奶狗呢,说着说着还想把他事业有成当老板的侄子介绍给我,热情得让人受不了,而今天他就要我按章办事,说我长得漂亮也没用,那个脑袋死板得没法儿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斜斜地用半边身子倚着车身,叉腰休息:“我这人吧,有时候特懒。他让我登记,我懒得根本不想拿笔。想着反正也就再搬一趟,登啥记啊怪麻烦的,就直接进去把东西往下搬。”
“靠,谁知道啊沃日,竟然又让我来回搬三次。”李小姐被自己气得想笑,拿车撒气锤它一下,车屁股遭到攻击,车以为自己被撞,后面俩灯开始闪,可想而知李小姐生起气的时候力大如牛,“搬第一次没搬完,觉得第二次肯定能,不用过来登记,然后又让我搬了第三次……沃日也不知道这几年碎东西怎么就这么多,光傻哔照片就1800张。”
李小姐又锤车,车继续响。
身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李然第二次悄悄后退半步,拘谨地左手拉右手,离李小姐远远的。
如果他被锤一顿,他不能像车似的发出警报,那样没人知道他受伤吧。李然也不是被锤后就能肆意躺地上鬼哭狼嚎的性格。
要是有一天他骑车出去,不幸摔倒,好心路人问他需要帮助吗,他也只会说:“我在乘凉,地上凉快。”
他小时候真干过这种蠢事。
刚学自行车,学不会,啪地摔在路边。有人来扶,他自觉丢脸,面红耳赤地趴在地上,把脸埋在胳膊间说:“我在这里玩儿呢……你不用管我。”
自始至终都没抬头、也没睁眼看好心人是谁,一次都没有。
今晚李小姐的话格外多,用词也格外得丰富,期间夹杂着国粹。每到这时李然就憋气,当捂住耳朵没听到脏话。
不敢用手捂,不礼貌。
这么长的输出,一般人早就听得不耐烦,根本不理解她为什么能和一个最近才说过几句话的弟弟说那么多。
但李然大概能知道。
李小姐这些话并不是真的在对他说,而是在对旧小区说。同样是在对自己的过去说。
正如她所言,这是她来这儿的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来了。
这所小区虽然整洁,但“金玉其内”,外表实在破旧,靠近马路的两面墙上画着个大大的红色“拆”字。
李然从出生就住这儿,这个字一直存在,却没人来真正地实施。听说是小区里的大爷大妈爷爷奶奶这辈老人一辈子生活在这儿,思想守旧不愿改变,说什么都不同意搬走,不要拆迁款也不要两套房,没办法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