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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染盯着里头的床帐,忽然心生一股胆怯,竟不敢上前了。
从前他一直以为白茵才是他的祖先,一直违心撮合白茵和知雨。原来他是天下第一等愚笨之人,连自己真正的祖先都没有认出。
“小小姐当真和祁夫人长相如此相像吗?”祁夫人和他母亲的照片有七分相仿,但就算只是七分,也已经极其神似。
那小茹儿呢,小茹儿长大之后,是否会像极了他母亲?
“当真相像。”白茵笑道,“只是毕竟也是白家子,也有人说还有两三分像我呢。”
祁染看着她那张和白简如出一辙的脸,点了点头。
床帐动了动,一张肉乎乎的小脸冒出个头,看见祁染,嘿嘿笑了一声,小手摇了摇就要跳下床来。
白茵立刻快步向前,将她按回床上,“胡闹。”
小茹儿挣了挣,又冒出半颗脑袋,看着站在门口的祁染,“嘿嘿,染染想我了。”
祁染脚步终于一动。
懵懂单薄的记忆里,也曾经有一个人抱着他,抱在膝上,叫他染染。
雨是从天上落下的,怎么会是无根水。
他走了进去,“小小姐,你好些了吗?”
小茹儿毕竟年纪小,自己生了重病,旁人看着心痛,但她是不怎么能理解的,咬了咬手指,“我不好了吗?”
白茵笑着摇摇头。
小茹儿又招手,祁染走近了,看她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小肉手伸进枕下,摸了半天,摸出一把快捂化的蜜饯。
白茵看了叹了口气,“小茹儿,你又藏东西,回头不得嬷嬷帮你洗枕巾了么?”
小茹儿摇头晃脑,躲着白茵,把蜜饯塞了祁染满手。
白茵转头道,“先生快放着吧,我叫人给先生拿干净的,这小人儿忒作怪。”
祁染没有放下,拿了张手绢包好,好好放进袖口里,“谢谢小小姐。”
小茹儿看白茵一眼,嘿嘿嘿地得意一笑。
她又要祁染抱,折腾着玩了一会儿,祁染发现她情况确实好多了,胸口里呼哧带喘的声音也比以前好上不少,不禁有些惆怅。
如果他早些来,小茹儿受的罪也少些。
不对,祁染忽然惶惶不安起来,他不是这里的人,但又插手了这里的事,就像他之前出现在了后世的大仪图里,他这样——
白茵正在教训小茹儿,手指刮了刮小孩的鼻梁,声音传来,“你这般淘气,我看将来谁敢要了你去做新妇。”
听了这话,祁染忽地又是一怔。
是啊,小茹儿病好了,再没有生命之危。之后年复一年的长大,出落成娇小姐,日后有了如意郎君,成了家室,再之后子子孙孙绕膝。
一代又一代直到千年后的祁染。
他不是在这里站着呢么,人生二十来年是做不得假的,既然有了他,那说明小茹儿是一定会活下来的。
可是如果他没过来呢,如果他没租到银竹院,没有这般阴差阳错,救下小茹儿的又会是谁呢?
蝴蝶翅膀一动,千里之外或许卷起飓风。
他是那个蝴蝶吗?
他又想起谢华说过的有关祖母悖论的话。
——对A而言,B的过去已经发生,那么即使A牵涉其中,也只能说明这一切本该如此,B的过去注定有他的存在。
难道他是注定会过来的吗,不是别人,也无关其他。并不是自己以前胡思乱想过的要是他人租下银竹院会如何,难道租下银竹院的一定是他吗?
一切发生皆有前因后果,可他的果是什么,他的因又在哪里?
他过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为了自己那个“不存在之人”的课题吗,是为了辩清闻珧吗,是为了救下小茹儿吗?
小茹儿大病初愈,年纪小的孩子本来瞌睡也大,没折腾多久,就又睡着了。
祁染思绪蹁跹,看着白茵给小茹儿掖好被子后站直,“先生随我来。”
祁染满心思绪,点点头,懵懵懂懂跟着白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