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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杯(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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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镇长缓缓点了两下头:“他上回来找我,把拆迁补偿都跟我详细说过了,蛮讲道理的,条件也优厚。这不,我姑娘这两天回来,我也告诉她这事?了,她说为什么不拆呢,现在有?的地方?还眼巴巴等拆呢,讲她们北京那?边一拆迁,全?都成了千万富翁。”

于知乐没吭声,其实从头到尾,她的态度都很复杂。

可能十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她就想逃出这个小镇了。但也仅仅只?是,想过。

如今岁月更迭,这种逆反的念头却在逐年?减淡,以至于如风消散。

“和我一块的那?几个,我们都知道好,发大财的好机会,可我们是真不想离开这边,我们融不进城里?,我不是没去过我闺女那?边,高楼大厦是器宇轩昂着呢,就是每家每户门窗紧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得,他们城里?的麻将打?法也不跟我们这儿一样。我老想啊,怎么这事?又来了呢,晚个几年?,等我死掉了再拆也好啊,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多?好啊,”

徐镇长还在絮叨不停为难的样子,让他老态横生的面孔显得分外萧索:

“今天吃早点,还遇到老袁,就你小学那?个教数学的袁老师,他跟我开玩笑说,说啊——我们这群老东西,是需要接地气的,迁了老巢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徐镇长说完,也哈哈一笑,有?些自嘲。

虽然他说得随意,但在于知乐听来,却是饱浸心酸。她知道,告别这里?的年?青一代越来越多?了。

除了回来取蛋糕订单,逢年?过节团聚,她的大部分光阴,也献给了城市的璀璨华灯。

她只?是忘不掉,奶奶临终前同?她说的话——

“那?会有?地产商过来,你爷爷就在前面顶,死活不让人家进家门,他说这地方?是祖辈们,是我们这些人,一砖一瓦垒起来,砖缝有?血有?汗,瓦间有?情有?义,他们后来的小年?轻,还有?外边的人,才不笑得这个地方?撑住了怎样的灾害,熬过了何种战乱。你爷爷去世的时?候,就跟我说,千万别让他们拆掉啊,不然我有?时?想你了,回来看你,我都找不到你在哪了。”

所以,于知乐清楚,这里?许多?老人,都把故土当做灵魂安息之地,扎根于此,郁芊于此,坠落于此,腐朽于此,才算功德圆满,一生无憾。

他们是一根草,是一片叶,是一粒尘,叠出了陈坊近百年?的生命力,才得以让这个镇子,拥有?了绚烂四季,百态生机。

所以她总觉得,走在繁花弄的老屋里?,到处都有?奶奶弥留的气息。如果有?一天,这个老人忽然想回来,想看看自己曾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地方?变成什么样了,她蹒跚着走到这里?,不至于看着残垣断壁或者水泥森林,止步不前,陌生惊心。

景胜道她可笑,守着一文不值的情怀。

她没为自己守着什么,只?是在替奶奶坚持着。

至少?,那?些树荫遮风蔽日,成长起来的一辈,都义无反顾倒戈的时?候,这群曾经的栽树人们,还有?一个不那?么快绝望含泪,无助无依的理由。

目送徐镇长一左一右牵着手拎蛋糕的俩小孩离去,于知乐长呵了一口气。

张思甜站在她身侧,无意识揉着手里?的一块废弃面团:“徐伯伯跟你说什么了?”

于知乐收回视线:“拆迁的事?,年?纪大的都不想走。”

张思甜鼓了鼓嘴:“我爸也不乐意,我妈好像比较中?立,我嘛,随遇而?安,但是我还挺想把思甜烘焙开到市区去的,那?边生意一定会好很多?吧。”

“不过,”张思甜话锋一转,朝于知乐挤眼道:“这样我们来肯定会很忙很辛苦。”

于知乐瞥她一眼,淡淡笑了笑:“那?得多?久以后的事?了。”说完便转身去了烘焙间。

张思甜跟在后边掐她腰,啊呀呀地怪叫:“我先畅想一下未来不行?吗——”

傍晚,于知乐把一只?彩红翻糖的蛋糕订单送至目的地后,就开车去了景元大厦,等景胜下班。

大雾天没有?风,傍晚的天空显得分外安静低沉,像个有?自闭症的小孩。

景胜今天走得很迟,接近六点半,于知乐才接到他电话,问她在哪。

于知乐回:“地下车库。”

“等很久了?”他在电话那?边问。

于知乐估摸了一会时?间,说:“半小时?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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