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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人正远远地尾随着,却还是视若无睹地钻进屋里去。
木屋的门框低矮,仅容一人弯腰而入,内里覆着一张由海豹皮缝制成的门帘。门前空地上堆积着柴木,一把生锈的宽刃斧插在木堆顶端,一旁的晾绳上吊着几串风干的肉条和鱼片。
扫量过这里的环境,赫兰也跟着进到护栏里,止步于门外,他想了想,盘着尾巴原地坐下,不吵不闹地守着屋内的人。
好在今夜的雪不算特别大,龙族强悍的体质也保证了他不会轻易患病,至多是冷些罢了。
现在细想,结合阿弥沙对自己的态度及其先前说的话,他们应该早已认识,但自己不知为何惹阿弥沙生气了,所以对方不想见自己,不仅任由他在这附近傻傻地找寻了好几天,还派矛隼来暗中监视。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怎样会招来阿弥沙的怒火。戈利汶说过他的伴侣年轻时脾气不好,看来这并非全然出于蓝龙的偏见。
“呜?”
龙崽的叫唤将赫兰的思绪拽回现实,他瞥向屋外那堆木柴,恰好见到银色的小脑袋从后面探出来。
自幼在王宫里长大的小龙对这里展现出极大的好奇心,她观察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柴堆,铆足劲一个蹬腿跃了上去,孰料却没能在顶部的木柴上站稳,四只小爪子忙乱地扒拉几下,反而带得木柴接续滚动起来,辘辘地整堆散架。
赫兰始料不及,登时抬手隔空击飞那把危险的斧头,以防它落下去伤到下面的龙崽。
所幸皮实的沙沙并无大碍,被夹在乱木间还高兴地朝父君摇了摇尾巴,四爪像划水那样微微摆动。
这样的响动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阿弥沙皱着眉打开门,只见到外面的银龙莫名其妙将自己的柴堆打散了。
“……”
他嘭地合上门。
银龙主君伸出手,欲言又止,最后幽怨地盯着捣乱的小龙,“你看,他不理我了。”
龙崽尾巴耷了下来,低垂着脑袋,吻部戳进雪里沉思半晌,忽而眼睛一亮,扑扇着翅膀飞向高空,盘旋几圈后,疏疏的絮雪转成鹅毛大雪,隔着衣袍落在身上也颇有份量。
银龙主君心领神会,学着小龙平时扮可怜的模样,抱着膝盖蜷缩起来,装作难耐严寒地轻咳几声,连鳞尾也细致地呈现出僵直的状态。
没过多久,木门果然被再次打开。
御法者提了盏油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赫兰抬眸望向那道暖光之中的身影,未来得及故作惊讶,余光先瞥见龙崽咬住肉干将自己整个挂在晾绳上,正摇着鳞尾来回晃荡。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抱着一只龙模龙样的崽子去见阿弥沙了,后果绝对很糟糕。
眼看阿弥沙就要扭头留意那边的窸窣响动,他紧忙以手掩嘴,重重地咳嗽起来。
这一举动果然立即吸引了御法者的注意,那人迈出小屋,提着灯朝自己走来。
“冰霜龙会怕冷?”阿弥沙垂眸盯着他,衣着比先前更为单薄。
“我受过伤,”赫兰难为情地笑了笑,撇开视线不与那双金瞳对视,“体质不如以往了。”
这不算假话,阿弥沙也没追究下去,而是默然将他领进屋里,扯到暖烘烘的火塘边坐着。
银龙主君心情好得病态全无,看着伴侣取过吊在炭火上方的一只铜壶,又拿来一只小巧的桦木杯,往里面倒了些黑黢黢的液体,递给他。
赫兰乖巧地接过,“这是什么?”
“暖身的,喝掉。”
“噢。”阿弥沙不愿与自己多说,他也不强求,一边想着外边的小龙一边啜饮一口,那不知名的液体味道浓厚,在口中先苦后辛,滋味实在难以言喻,他不由得问:“里面放了什么?”
“松针,杜松子,干越橘枝。”阿弥沙说着,又往他手里塞了块肉条。比之前的都大。
“呃、不用,我不饿。”
还是省着点吃为好,银龙主君默默地想,毕竟明早醒来阿弥沙或许就会发现家中存粮损失严重——至少外边晾绳上是没有剩的了。
“随便你。”
紧挨火塘的是一张窄小的木榻,上面铺着驯鹿皮与旧羊毛毯,看着就温暖极了。阿弥沙褪下多余的衣物,缩进毛毯堆里准备入睡。
赫兰:“阿弥沙……”
话未说完,御法者就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指着铺了旧毛毯的地面:“你睡那。”
“哦。”银龙主君备受打击,羽睫翕动两下,黯然神伤:“你睡吧,我不困的。”
没有人回应他,屋内就此沉寂下来,唯有火塘时不时爆出几声噼里啪啦的轻响,伴着屋外北地寒风的狂啸声。
过了许久,一只灿金色的眼瞳自被缝里漏出,微眯着观察起外面的状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