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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雉想要哥哥抱着睡。”
萧鸿雪极其自然地躺在杨惜膝上,合上了两眼。
今天的药太苦了,但哥哥答应了,会给药里加糖,明天就会甜一些吧?
萧鸿雪这样想着,很轻浅地笑了一下,在杨惜怀中睡了过去。
*
后来,病情愈加恶化的萧鸿雪连话也不怎么说了,只遵从身体本能,同杨惜亲近。只有在杨惜陪在身边时,才肯好好吃饭和睡觉。
萧鸿雪吃饭时,要坐在杨惜怀中,睡觉要牵着杨惜的衣袖,听杨惜一遍遍地重复“你很重要,你最重要,哥哥永远不会抛下阿雉”,才能勉强入睡,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孩子。
杨惜总是默默地看着萧鸿雪乖巧地吃饭、吃药,一边夸他“我们阿雉今天真乖”,一边偷偷拭泪。
……不该是这样的。杨惜心想。
那个当初自己在《燕武本纪》里惊鸿一瞥,风华绝代的燕武帝萧鸿雪,不该是这样的。
萧鸿雪本该在尝受难以想象的人生苦处之后,在鲜血淤泥中与天争命,名镌青史,而不是为情爱所累,落得现在这么个痴傻失忆,后半生都只能做一株依附旁人而活的柔弱菟丝花的凄惨下场。
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遇见自己,如果没有与自己产生纠葛牵扯,萧鸿雪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都是你的错,是你把他活活害成这样的啊……杨惜。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世人皆恋慕珊瑚之珍美,却不曾想过,这样珍贵美好之物,从来不是寻常人能长久留住和保护的,命运必将把它推去更好的,自己永远够不着的去处。
与其将萧鸿雪强留在自己身边,看他终身痛苦,不如放下自己可笑的痴恋与妄想,松开紧攥着萧鸿雪不放的手,让萧鸿雪成为他本该成为的人。
杨惜在心中喃喃自语,指尖嵌进了自己掌心,刮出了血痕也浑然无觉。
杨惜的两眼被泪水模糊时,他突然回忆起了日前自己与医官的谈话:
“……母蛊虽死,世子的病症却并未消解。想来蛊毒是由母蛊操纵大蛊,再由大蛊控制小蛊而施行的。要彻底清除世子体内同命蛊的蛊毒,恐怕只能将那条贴着殿下心脏而长的大蛊杀死……”
“也就是说,要救阿雉,只能剖开我的胸膛,取出大蛊,一命换一命?”
“是,但是殿下,您……”医官面有犹豫之色,答得支支吾吾。
“我知道了。”
……
杨惜回过神,沉默地眺望着窗外那轮清圆的白月,声音有些掩不住的哽咽:
“阿雉,如果有一天,哥哥走了……你也要好好的。”
萧鸿雪听了杨惜这话,愣住了,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虽说不出话,却急切地,极其用力地搂住了杨惜的腰,一个劲地摇着头。
最后,几乎已经失去言语能力的萧鸿雪仍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挤出了一句话,“哥…哥……不…走……”
“别怕,你会过得很好的。”
杨惜垂首,温柔地捧着萧鸿雪的脸,“比我在你身边时,过得更好。”
第107章虎狼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登基大典前日,杨惜亲率百官于天坛行完祈福禳灾的祭礼后,拖着一身缀满金玉的曳地祭服,返回东宫内,同尚书左仆射谢韫议事。
暮色渐垂,谢韫垂首静立在阶下,汇报着魏后之乱后,民间组织赤衣盟的情报动向。殿内灯火猎猎,将他的眸光神色染得异常深邃。
“……据臣调查,赤衣妖匪之首吕敬,正是我朝原国师,孔仪宣。”
听了谢韫这话,杨惜诧异地抬首看了谢韫一眼,“孔仪宣?”
之前那个一眼就看出自己不是原主,还和萧幼安勾结,以惑心花诬害自己的国师孔仪宣,竟然就是赤衣盟的盟主,吕敬?
“正是,”谢韫微微颔首,接着道,“民间传闻,吕敬本是士族出身,因幼时多病被家人寄养在道观。”
“他于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部名为《安平经》的神书,其上记载了与阴阳五行相关的预言、图谶,以及一些道家咒语。”
“吕敬正是利用这部《安平经》制造舆论,谋图推翻大燕政权。”
“他身为术士,不向宫廷权贵靠拢,反而走向民众。一边以《安平经》中的道教教义来教化民众,一边以医术为民众治疗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