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宁堰山2(第2页)
他邻座的曹帅正歪着脑袋睡得香,前排的俞俊锋和更前排的沈吉金也都在,过道另一边,四个工人两人一排,四颗黑乎乎圆溜溜的脑袋,一颗没少,驾驶室里,司机大哥的呼噜声也打得很有节奏。
九个人都还在,刚刚开门下车的是什么?
看着紧闭的车门,徐星辞从领口拽出根红绳,指尖搭在吊坠上迟疑几秒,他又将红绳连同吊坠一起塞了回去——算了,爱是什么是什么,反正人没少就行。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103岁?那是因为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带着对活到103的美好愿景,徐星辞闭上眼睛,愉悦地给自己哼了段催眠曲。
伴随着催眠曲美妙的节奏,徐星辞一觉睡到天亮。被车上渐渐窸窣起来的声响吵醒后,他慢吞吞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睁开眼,突然听见了沈吉金熟悉且高亢的尖叫。
“怎么了?”徐星辞赶紧站起来朝前排看。沈吉金这会儿还好好坐在座位上,只是整个人以一种挺艰难的姿势扭曲着,眼睛紧紧盯住过道另一侧,嘴里边叫边含糊不清地嘀咕:“少、少了…”
徐星辞连忙又朝过道另一侧看,昨晚那四颗黑乎乎圆溜溜的脑袋这会儿只剩下两颗,另外两个工人不见了。
“你先别叫,他们俩可能。。。”徐星辞话没说完,车门上啪啪啪传来声响,还伴随着雄浑的吆门声。徐星辞耸了耸肩,示意沈吉金朝车外看:“他们俩可能去上厕所了,你看,这不是回来了。”
沈吉金被敲门声吓得一顿,回过神,他看看车门,又看看空荡荡的座椅,嗯嗯啊啊了好几秒,才艰难挤出几个字:“不、不、不。。。”
“没事儿没事儿,都是同学,有啥不好意思的。”曹帅见怪不怪,“你这就是第一次下地,紧张,不瞒你说,我当年8岁第一次下地,吓得啊裤子都尿了好几条。”
“这都还没到现场就叫两次了,等真下墓,喉咙还不得叫破?”俞俊锋不屑地哼了两声,一屁股坐回座椅。
估计是一惊一乍的,沈吉金自己也不太好意思,之后他一直闭着眼睛缩在座椅里,哪怕徐星辞过去发早餐,他也是闭眼睛接的。
“没事儿的,刚开始都这样,有个适应过程。要实在害怕,你跟曹帅换个座,坐我旁边?”徐星辞拍拍他肩膀,安抚了两句,看沈吉金没有搭话的意思,也没强求。等吃完早饭再上车,徐星辞却发现座位旁边的人已经从曹帅换成了沈吉金。
估计是有人陪着,直到启程沈吉金都没再尖叫,这让徐星辞微微松了口气。他们这趟重返堰州之旅开头就不算顺利,北城直达堰州的航班很少,现场又着急,他们不得不先飞浪宁,再包车开很久的盘山路绕进宁堰山。
谁知道包车也比预想中麻烦。
本来愿意进山的司机就少,刚好赶上雨季,更是没几个司机敢往宁堰山里跑,他们又加价又托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两台车,勉强能把人和装备一趟运进去,没成想昨天刚启程就撞鸟见了血,今天第二天,希望可以顺顺利利开到现场。
不过说来也奇怪,一般雨季最晚九月中旬就该结束了,现在都十月末了,宁堰山居然还处在雨季,而且这山里也是,雨说来就来的,徐星辞边想边看向窗外,早上曾露出头的太阳这会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到随时能拧出水的天色。
收回目光,徐星辞犹豫是否再闭眼打个盹。
只是刚睡醒,实在是不困,不然,还是干点儿别的?但这山里没信号,连手机都玩不了,还能干什么?没等徐星辞想出个所以然,手腕突然被捏住了,紧接着,沈吉金的叫声再次响起。
但跟之前尖锐高亢的声音不同,这次仿佛有人掐着沈吉金的喉咙,尽管他拼命张开嘴,却没挤出多大声音,反而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多、多了。。。”嘶哑的声音从痉挛了的喉管一点点涌出来,仿佛带着锈迹和撕裂,沈吉金小幅度朝后扭头,“最后排,那。。。多了个人。。。”
徐星辞猛地扭回头,最后排和出发前没任何区别,几件行李静静放着,就连敞开的包口都还维持着他刚刚拿完早餐的形状。
“那、那真…多了个人!你、你相信我!”沈吉金手越攥越紧,声音终于渐渐连贯起来,“我是沈家的,丹青、沈家!跟你、你们徐家一样,我能看见!你、你也能看见对不对?!”
听见“沈家”两个字,徐星辞再没迟疑,抽红绳摘吊坠一气呵成。等把吊坠塞进口袋,他看着后排座椅锁起眉心。
原本安静的行李上,此刻多了团黑乎乎的影子,看轮廓是个人形,但脖子悬在身体一侧,大滴大滴浑浊液体顺着耷拉的脑袋往下落,砸在行李和座椅上,无声晕染又无声消失。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几乎是一瞬间,徐星辞便记起了昨天撞在挡风玻璃上的那只鸟。
但不对,这团黑影绝不是那只鸟,这东西身上带着仅属于人类的执念和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