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药人(第2页)
走投无路之际,他在长安街头见到了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乞儿,症状竟和那位老夫人有七分相似。
那乞儿见他一副郎中打扮,拉着他的衣袖不住哀吟,求他救救自己。
张逸之拍开了乞儿脏污的手。但他觉得,这或许真的是个办法。
于是他大着胆子在这乞儿身上试验了一下自己苦思几天琢磨出的方子。
张逸之心想,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左右也不过是折进去个乞儿,而且是个原本就快要病死了的乞儿。
好在,他成功了。
那病好了的乞儿刚能下床,就感激地向他下跪,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家中老母病愈的京官更是欣喜若狂。
据说他自幼失父,是母亲一人将他拉扯大的。现在他在朝中平步青云,母亲却突然得了怪病,眼看着没几天清福可享了。他坐在母亲病榻前终日流泪,叹恨命运无常。
如今他母亲没受什么折腾就病愈了,自是万分欣喜,赞叹张逸之医术如神。
这京官此前四处为母寻医问药,母亲这病症奇怪不说,老人家年纪又大了,这病有多难治,他心里是有数的。
乞儿后来在长安四处奔走,传张逸之“医者仁心”;而那位京官不仅给他封来厚重的谢礼和一幅“妙手回春”的题字,还向太医署院使大力保荐他。
他这个寒士出身、地位微贱的八品太医,直接被破格提拔了两级。
原本只是不抱希望的破罐破摔,让自己的仕途起死回生不说,还名利兼收了。
张逸之尝到了甜头,也从中获得了灵感。
后来他每次接诊到无法推拒的怪症病人,就去集聚了许多贫民的坊巷贴出告示,寻找有相似症状的贫民“义诊”,分文不取。
大多数怪症都被他成功治好了,虽有少数几例出了差错,但不过是几个主动来求他“施舍恩德”的贫民,治死了,悄悄往乱葬岗一埋,对他的名声根本毫无影响。
百姓们皆赞叹这位张太医不但医术高超还有一颗仁心,他在坊间的美誉甚至传到了圣人耳中,圣人钦点他去为贤妃娘娘接生。
玉奴公主顺利出生后,他直接被任命为太医署的院判,一时风头无两。
只是,有些怪症,在那些贫民中是根本找不出类似的人的。
为了保住自己长久的风光和富贵,张逸之生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念头——暗中募集乞儿、贫苦人家的孩童来做专门的药人。
他视这些药人的性命如草芥,用他们来试验出治疗那些王公贵族的怪症的最有效的药方。
在他们身上,张逸之可以毫无顾忌地试验各种凶险的偏法,可以不关心药材是否具有毒性、这药性的强与弱。
这法子既不损害贵人玉体,那些被自己治好的达官贵人们还皆对他“妙手到,万病除”的医术称奇道绝,名利双收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
他所得到的每一份治疗怪症的良方,都是以药人们的尸体与血泪写成的,自然能百试百灵、药到病除了。
“啧,都过成这般模样了,对自己这条贱命还挺爱惜呢。”
吏目见阿绣不再挣扎,嗤笑了一声,像扛起小豕一样将她扛在肩上,趁着夜色将她秘密地送到了宁国侯府的偏门。
前来接应的张逸之立马扛过阿绣,将她藏在自己居住的院落中的一间柴房里。
听见门的落锁声后,阿绣背倚着柴草,竟松了一口气,那些言语上的侮辱早就不能在她心中搅起一丝波澜,今天没挨打,没挨打就是福气。
她紧紧地阖着眼,不知过了多久,药效上来了。
“今天的药,好像更烈了啊……”
她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喝下的不是药,而是一丛龇着毒牙的蛇,破开肠腹,凶狠地啃咬着她的脏器,疼得她直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