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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怀恩笑着凑过去把辛长平与褚亮的文章举到齐大人面前说:“这是我在潍县办学时两名弟子的会试文章,他们俩都是去岁新中的举人,年后才动身来的京城赶考,既是我的弟子,也是含璋之挚友,其中一人还是子胥的亲家,所以来京之后便在我家借住,这月余四人日日聚在一起研学,从早到晚不曾断过,倒是互相取长补短,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齐大人听完顿时起了兴趣,从杨怀恩手里接过另两人的文章打开看起来,先打开的是褚亮的,看完之后他说:“这考生文风略有青涩,但对商税之事十分老道,家中可是经商为生?虽缺乏文采,根基也不如含璋牢固,但中个三甲末游也不难。”
杨怀恩立刻笑着点头说:“老师所言极是,他出身潍县巨甲褚家,名亮,字谨言,祖上献田有功得皇家恩赐盐、糖、铁专营。”
“原来如此,竟是开明世家之后。”齐大人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笑道:“会试他定是名次靠后,但进了殿试,靠着出身,许是能往前爬几步。”
别看如今皇家同世家势同水火,可对这些早早识趣献田的开明世家,皇上不仅不会不满,有机会还会多多拉拔。
齐大人说完又打开另一卷文章来看,先前看褚亮的文章想着这去年才中举人,毕竟不如杨怀德、杨继学他们这般中举之后还沉淀多年苦读的考生,所以以为辛长平也如褚亮一般,应该是个至多三甲的水平。
谁成想辛长平的文章刚看了一页,齐大人便睁大了眼睛,看完之后连连点头说:“此子的文章竟不比子胥差,两者若比只能说各有优势。”
杨怀恩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他更想知道恩师估算他们四人的排名,忙追问:“依老师所见,这几人大概排名如何?”
齐大人沉吟一会儿,先说褚亮:“此子会试能过,名次很低,殿试若是被皇上注意了出身,许是能拔高些许,但也不会超出三甲下游。”
再指着杨继学的文章说:“含璋进步甚大,原先估计是三甲中游,现在有机会挤进二甲。”
指向杨怀德的文章时齐大人面有赞赏之意,笑道:“你这幼弟着实强过你,你当初是二甲中下,他却可争先至二甲前列。”
“至于这位考生……”齐大人点评完另外三人,手里还攥着辛长平的文章没放。
杨怀恩想起还未告知恩师辛长平姓名,便插言道:“他是潍县农家子出身,长河村小族辛氏子,名长平,字学洲。”
“学洲……”齐大人复述一遍笑道:“是个贴切的好字,此子文采略输子胥两分,但若论文章深度,比之更佳,竟有些似我年轻之时。”
这话杨怀恩不认,反驳道:“老师可是少年天才,才华横溢,州府无人不知。”
齐大人却笑说:“那所谓文采,不过是比谁更能堆砌,若不是官场、文坛风气如此,你当我爱写?若我是如今参考的举子,做文章定如此子这般。”
杨怀恩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出言问:“那老师觉得学洲今次名次如何?”
齐大人对辛长平的文章爱不释手,笑着说:“我也不知,但我很是期盼,这一甲之列还从未出过我贺州人士。”
杨怀恩神思不属的抱着文章从恩师值房离开,来时怀里四份文章,走时只剩三份,辛长平那份被齐大人要了去,还嘱咐杨怀恩等殿试之后要带辛长平来拜见自己这个师公。
杨怀恩一日浑浑噩噩的做完手头上的事,下值回家后去寻四个晚辈,把他们的文章一一归还,直到辛长平这空着手咳嗽一声说:“齐大人甚是喜爱你的文章,把你的文章留了下来,还说殿试过后想见你一面。”
辛长平自是受宠若惊,齐大人可是贺州文坛的第一人,三百余年唯一一个贺州出身考上殿试二甲第一之人,且在被先皇流放之前,还未满五十岁便已身着紫袍,离入阁为相只有一步之遥,当时贺州人谁不期盼朝中能出一贺州宰相。
虽辛长平在黎山书院求学时,齐大人已经被罢官流放,可齐大人的大名依然在贺州学子之中流传,且贺州学子坚信齐大人只是受先皇长子牵连,无辜被冤枉。
齐大人出身贫寒,比辛长平之出身也好不到哪里去,辛长平一直视齐大人为楷模,现在听山长说齐大人如此看重自己,心下十分激动,连忙说:“多谢山长引荐,是学生的荣幸。”
褚亮有些羡慕的看着好友,却并不嫉妒,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学洲能考乡试第八,自己连倒数第八都不是,他现在只想知道齐大人如何评价自己的文章,自己可真的有机会考中?
见四个晚辈都期盼的盯着自己,杨怀恩也不吊人胃口,转述了恩师对他们文章的评价,四人皆难掩喜色,杨怀德最为年长,便主动出言说:“既大家都有望殿试,这等待会试放榜的日子,不论是什么诗会、文会,都莫要出去凑热闹了,留在家中好生静心准备殿试。”
三人自然不会拒绝,纷纷点头应是,之后又日日聚在杨怀德书房同做文章互相指教,直到会试放榜那日。
第125章
放榜这日赶上了杨怀恩的休沐日,他便不用请假。
天还没亮他就先行醒来,催着打发了家中身强体壮的家仆去贡院前候着放榜,怕有闪失,还不止派了一人,连贴身服侍他的家仆在内一并派了四个家仆去,想着便是一个人挤不进去,四个人总能挤进去一个吧。
他一路踱步到前院的正堂里,沿途打量着这个没什么优点的宅院,这宅子地理位置一般,格局也不好,连他自己住的正房采光都不太行,这种宅子若在潍县,百余两就能买下,可在京城,他租这宅子时一年的租金都要两百余两。
会试第一日他送了晚辈进了贡院,便马不停蹄的寻了官牙把这宅子买了下来。
这宅子的主人原先是个京中小官,到年老致仕都还是个小官,且家中子弟不继,也没个考上举人、进士功名的,
便不愿在京城久居,选择回乡荣老。
这宅子着实没啥优点,要价又不便宜,在官牙手里挂售了近两年都没卖出去,官牙才同来信催促的老大人商量着把宅子先租出去,好歹有点进项,于是去年才租给了来京的杨怀恩。
一开始官牙也是想把宅子卖给杨怀恩的,不过杨怀恩瞧不上,现在见他要买,官牙疑惑的问:“杨大人先前不是觉得不满意,怎么突然回转了心意?”
杨怀恩人老成精,怎么会告知官牙真正原因,给人家坐地起价宰自己的机会,没露出一点异样的说:“去年家里田地减产,凑不到更多银子,买不起那更好的宅子,这宅子住了半年也有了些许感情,搬家也麻烦,干脆不纠结了,就买下来吧!”
这破宅子花了他三千多两银子,见这宅子的房契上落下自己的名字,杨怀恩才终于安了心。
本来三千多两银子,对杨家并不算什么,原先一年田地的出息都有一万多两,只是去年把大半的田地都交给了朝廷,去年家中公账上一年的出息只剩下不到五千两。
世家都是只有年年存银子的,他们杨家也不能沦落到吃老本度日,这破宅子花了杨家去年大半的进项,杨怀恩都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