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3页)
“野火燎原时,春风已在路上。”
1934年11月18日,上海市立动物园
初冬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金鱼展览会的玻璃缸上,五颜六色的金鱼在水中游弋,鳞片折射出斑斓的光。
沫沫抱着刚满周岁的秦望,指着其中一尾红白相间的“狮子头”金鱼,轻声哄道:“望儿看,像不像你阿爹做的糯米团子?”
秦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手啪地拍在玻璃上,惊得金鱼一甩尾巴游走了。李阿曼赶紧拉住儿子的手,笑着对身旁的林时说:“这孩子,比他爹还有劲。”
林时正捧着个小本子,认真记录每种金鱼的名称和评分标准——这是程添锦布置的作业,要求他写篇观察日记。
“快看!”沫沫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指着评委席方向,“那个穿长衫的先生,是不是上回来书店找程教授的穆先生?”
林时抬头望去,果然看见穆藕初和其他评委正在给一尾“龙睛蝶尾”打分。
他压低声音道:“我听程教授说,穆先生办纱厂赔了本,现在改行养金鱼了。”
“啧啧,这些资本家。。。”沫沫话没说完,怀里的秦望突然咿咿呀呀叫起来,原来是看中了评委会桌上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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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动物园茶亭
李阿曼给两个孩子买了麦芽糖,自己则小心地收好包着点心的油纸——这些印着金鱼图案的漂亮纸张,回去可以剪成窗花。
“嫂子,”沫沫舔着糖画,突然压低声音,“我哥最近。。。是不是常往码头跑?”
李阿曼的手顿了顿。
她知道丈夫在沧浪阁的工作不只是做点心,那些深夜才回家的日子,身上总带着海风的咸腥。
“他说。。。在学做广式茶点。”李阿曼将秦望抱得更紧了些,孩子胸前的如意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要放虾仁和。。。特殊的调料。”
林时和沫沫对视一眼。
他们都见过秦逸兴往虾饺里掺磺胺药粉的样子,那双布满烫伤的手,比任何教科书都更让他们懂得什么叫“共赴国难”。
夕阳西下,秦望已经在母亲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片金鱼形状的剪纸。林时背着昏昏欲睡的沫沫,忽然在动物园门口停下脚步。
“怎么了?”李阿曼问。
林时指着墙上的告示:“赣闽一带战事有了结果,局势暂定”。墨迹未干的报纸旁,贴着张崭新的金鱼展览海报,上面穆藕初的笑容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李阿曼默默将秦望的小脸转向另一边,不让孩子看见那些透着紧张气息的文字。
远处传来卖报童的叫卖:“看报看报!西南一带局部紧张,残部正向江河地带转移!”
回程的电车上,沫沫突然惊醒,抓住林时的衣角小声问:“程教授说。。。黔北那条江,在哪里?”
林时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昨夜偷看到的地图——那条红线正在黔北的江河畔艰难延伸。
他捏了捏沫沫的手:“很远。。。但有金鱼游到的地方。”
暮色笼罩上海滩,动物园的金鱼在玻璃缸里悠然摆尾,而千里之外,真正的“锦鳞”正在血火中潜行。
秦望在梦中咂了咂嘴,仿佛还惦记着那尾像糯米团子的“狮子头”。
1934年12月,上海法租界
冬雨淅沥的深夜,明德书店的煤油灯依然亮着。林烬站在梯子上整理书架,手指在《水浒传》的书脊上停留了片刻——这是程添锦与他约定的暗号位置。
突然,门铃急促地响了三声,又戛然而止。
林烬猛地回头,看见程添锦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金丝眼镜上沾满雨珠,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一份《申报》,报纸被雨水浸湿,但头条依然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