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42章(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远处突然传来尖叫。

他们回头时,正看见一个母亲抱着浑身是血的孩子冲出当铺——那孩子脸上的痘痂被硬生生揭走了。程添锦猛地扳过林烬的肩膀:“别看。”

但林烬已经看见了。鲜血滴在当铺门前的“童叟无欺”匾额上,像某种残酷的讽刺。他反手握住程添锦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明天一定去。”

夜色渐深,某个窗口突然飘出咿咿呀呀的收音机声:“。。。市政府最新通告,租界居民可凭接种证明领取配给粮。。。”这声音很快被更多的哭声淹没。

两人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掌心里全是粘腻的冷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林烬推开家门时,木门发出疲惫的“吱呀”一声。屋内只点了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林时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从凳子上弹起来,赤着脚跑到他跟前。

“哥哥,外面。。。。。。”林时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小手紧紧攥着林烬的衣角。孩子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林烬把弟弟搂进怀里:“没事。”他的手掌抚过林时单薄的脊背,摸到凸起的肩胛骨。才几天没好好吃饭,这孩子就又瘦了一圈。

角落里,沫沫缩在秦母身边,手里攥着个褪色的布娃娃。

她望着林烬,往常亮晶晶的眼睛现在蒙着一层雾。林烬朝她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块用油纸包着的麦芽糖——那是程添锦今早塞给他的。

“熬过这段时间就好。”林烬把糖掰成两半,分给两个孩子。糖块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甜腻的香气暂时驱散了屋里的药味。

林时把糖含在嘴里,突然小声问:“哥哥,我们会不会。。。。。。”

“不会。”林烬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手指轻轻梳理着弟弟汗湿的额发,“有程教授在,还有你秦哥哥在,我们都会好好的。”

窗外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亮光——是工部局的探照灯在搜寻宵禁时分还在外游荡的人。

灯光扫过窗户时,林烬看清了沫沫手臂上已经结痂的疫苗针眼,还有墙角堆着的药盒,上面印着顾氏药厂的标记。

煤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林烬望着墙上跳动的影子,思绪却飘得更远——还有三个月就是九一八,然后是1932年的一二八,1935年的华北事变。。。。。。最终会迎来1937年那个血与火的夏天。

这个念头像根刺扎进心里。

林烬看着两个孩子低头舔糖的样子,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远处,闸北方向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红光,不知是瘟疫焚烧炉还是战火的前兆。

“等天凉快了,”他背对着孩子们说,声音刻意放轻快,“带你们去外滩看大轮船。”手指在窗框上无意识地敲着,“听说洋行新进了巧克力。。。。。。”

林时惊喜地抬头,糖块在脸颊上顶出一个小鼓包:“真的?”

“真的。”林烬转身,嘴角努力扬起一个弧度。煤油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墙上那本被翻烂的《儿童画报》突然被风吹开一页——上面画着笑眯眯的太阳和彩色的气球。

沫沫突然举起布娃娃:“”给娃娃做件新衣裳好不好?”

“好,做件红的。”林烬接过娃娃,指尖触到布料下硬硬的异物。

拆开线头一看,里面竟塞着张字条,是秦逸兴歪歪扭扭的字迹:「棺材铺老赵藏了磺胺粉,明日取」。

他迅速把字条揉碎,抬头时正对上林时期待的眼神。这一刻,林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希望不是等来的,是他们这样的人一点一点挣来的。

“睡吧。”

他吹灭煤油灯,在黑暗里轻轻哼起程添锦教他的英文摇篮曲。歌声中,两个孩子渐渐蜷缩着睡去。

窗外,又一辆运尸车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最终消失在1931年闷热的夏夜里。

第48章19313《虚拟》

明德书店的吊扇吱呀转动,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酸腐气味。林烬坐在柜台后,手中的《申报》被汗水浸湿了一角,铅字印着触目惊心的标题:《沪上纱厂疫情蔓延,女工日咳血仍须赶工》。

他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女工感染率超60%,咳血仍要工作12小时。

报纸上的黑白照片里,女工们佝偻着腰,口罩早已被血浸透,却仍站在轰鸣的纺纱机前。

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林烬抬头,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黄包车夫瘫坐在街边,咳出的血沫溅在石板上,很快被烈日烤干。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