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页)
林烬伸手抚过程添锦的眉骨,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痕——是两年前在闸北夜校遭遇搜查时留下的。
“要是。。。。。。”林烬的话没说完。
程添锦却已经懂了。
他握住林烬的手,十指相扣:“要是打仗,我就把重要文件都藏进怀表的暗格里,带着你送我的香囊去找你。”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还欠我一首完整的歌,记得吗?”
林烬笑了起来,那颗虎牙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程添锦的怀表躺在书桌上,表盖微微反射着壁炉的光芒,里面的小像已经泛黄,却依然清晰可见。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程添锦的袖口,声音低低的:“那你要好好活着,和我一起。”
程添锦轻轻“嗯”了一声,指腹蹭过他的眼角,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壁炉里的火苗跳动,映在林烬的侧脸上,他的眉头仍微微皱着:“我还是想把他们送出去……离开这里。”他顿了顿,“宣雨青都走了,你父母呢?他们怎么说?要离开吗?”
程添锦沉默了一瞬,手指轻轻拨弄着林烬的衣领,低声道:“父亲还不肯走。”他苦笑了一下,“他说,书斋里的典籍带不走,他宁可守着它们。”
林烬闭了闭眼:“那你母亲呢?”
“她……”程添锦的声音轻了几分,“她说,我父亲不走,她也不走。”
林烬的呼吸微微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程添锦的衣襟,又缓缓松开:“林时和沫沫他们……”
程添锦看着他,眼神柔和而坚定:“我已经托人联系了香港的学校,如果局势真的恶化,就送他们过去。”他顿了顿,“但你知道,林时倔得很,昨天还跟我说,他哪儿都不去。”
林烬低低地“啧”了一声:“这小子……”
程添锦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后颈,安抚似的揉了揉:“别想太多,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林烬抬眼看他:“可你知道,早晚会到那一步的。
程添锦没说话,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窗外,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爆竹声,像是有人在提前庆祝新年。可在这座城市里,谁都知道,1937年的钟声敲响时,等待他们的未必是团圆。
林烬深吸一口气,忽然伸手拽住程添锦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出事,我就——”
程添锦低笑一声,截住他的话:“你就怎样?”
林烬盯着他,半晌,泄气般地松开手:“……我就把你的藏书全卖了。”
程添锦笑得胸腔微震,伸手把他搂进怀里:“好,都听你的。”
壁炉的火光映在两人身上,影子在墙上交叠,像是无声的誓言。
1937年新年
夜色里的上海,像一幅半明半暗的西洋油画。
露台上,寒风掠过,远处外滩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却像是隔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切。
林烬靠在栏杆边,手里捏着一杯温热的黄酒,酒面上浮着一小片干桂花。程添锦站在他身侧,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羊毛马甲,领带松松地挂着,像是刚从书桌前起身。
“冷吗?”程添锦问。
林烬摇了摇头,目光却仍望着远处。
法租界的街道上,偶尔有汽车驶过,车灯划破夜色,又很快消失。
几家洋行门口挂着崭新的彩灯,庆祝新年的横幅在风中轻轻晃动,可街角的报童仍旧缩着脖子,怀里抱着一摞还未卖完的晚报,头版赫然印着“日军增兵华北”几个大字。
“你看那边。”林烬突然抬了抬下巴,指向公共租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