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1页)
程添锦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他肩上还缠着绷带,手里却抱着一摞新印的陕北红军长征通讯稿,最上面那页的油墨还没干透。
林烬抬头看他,两人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短暂相触,程添锦的镜片后闪过一丝笑意,林烬则别过脸,假装去整理传单,耳根却微微发热。
“这两天巡捕房查得严,”秦逸兴从暗门钻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老赵说日本领事馆增派了三十个便衣。”
食盒打开,里面整齐码着芝麻烧饼——每个饼底都藏着微型胶卷,记录着日军在华北的布防图。
沫沫蹲在地上分装,林时则负责把胶卷塞进《三民主义》的封皮夹层。
“程教授,”沫沫突然抬头,“红军走了那么远的路,过雪山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冷?”
程添锦正在帮林烬捆扎传单,闻言顿了顿:“是冷,但他们心里有火,再冷的雪也盖不住。”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煤油灯爆了个灯花,映得每个人眼底都像有火在烧。
林烬把最后一捆传单塞进暗格,转身时发现程添锦正望着他。绷带从衬衫领口露出一角,提醒着那个雨夜的枪声。
“看什么看?”林烬压低声音,“伤没好全就别。。。。。。”
程添锦突然把怀表塞进他手心。表盖打开,里面夹着张新的小照——是前日偷拍的,林烬教工人夜校的孩子们写“抗”字的侧影。
表盖内侧的刻痕新鲜发亮:
“程林氏与子同袍”
林烬猛地合上表盖,耳根烧得通红:“。。。。。。肉麻。”
程添锦笑而不语,手指在桌下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楼下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是顾安派来的报信人。
“快收!”秦逸兴一把掀开地板暗格,“特务开始搜查霞飞路了!”
煤油灯倏然熄灭。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一室寂静中紧紧交握的两只手。
远处外滩的钟声敲响十下,惊飞一群栖息的夜鸽。而崭新的传单正从排水管、菜篮子和黄包车座垫下,流向这座城市的血脉深处。
第85章1935末—1936
1935年11月明德书店密室
昏黄的煤油灯下,林烬用红笔在报纸上狠狠划出一道痕迹——《申报》头版刊登着国民党五大的消息,“剿共”二字刺目得扎眼。
“这群人脑子里灌的是黄浦江的泥水吗?”张冠清把算盘摔得噼啪响,“华北都快改姓日了!”
杜老慢悠悠翻过一页《庄子》,忽然念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
“拘于虚也。”程添锦接了下句,手里正将《抗日反蒋宣言》塞进《论语》封皮。
他肩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但动作间仍能看出一丝滞涩。
林烬瞥了他一眼,把茶杯重重搁在他手边:“药。”
程添锦推了推眼镜,乖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苦得眉头紧蹙。林烬嘴角抽了抽,从袖子里摸出块枣泥糕扔过去。
窗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林时气喘吁吁冲进来:“哥!复旦的学生游行到北站了!警察在抓人!”
沫沫抱着刚印好的传单从暗门钻出:“租界巡捕把苏州河桥封了,说见一个抓一个!”
秦逸兴猛地站起来,粗粝的手掌按在桌面上:“得把受伤的学生弄出来。”
程添锦已经起身取下外套,却被林烬一把按住手腕:“你伤没好全,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