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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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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贴着脚心藏着。。。”林时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在说到一半时突然压低,模仿着大人的语气,“连上厕所都没拿出来过。”

程添锦单膝跪地接过胶卷,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发亮。他轻轻拂去胶卷上沾着的棉絮,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林烬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意识到这小小胶卷的分量。

“好孩子。”程添锦揉了揉林时乱糟糟的头发,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块水果糖

沫沫从《三字经》的封皮夹层里又掏出一张对折的纸条:“这个。。。是张哥哥塞给我的。。。”

林烬展开纸条,上面是张冠清潦草的字迹:“书店被抄,杜老押往龙华,我暂避。”纸条背面还粘着半张租界通行证,编号被人为刮花了。

仓库里一时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敲打铁皮屋顶的声音。

秦逸兴突然一拳砸在茶叶箱上,震得油印机的滚筒晃了晃。程添锦却异常平静地将胶卷对着天光检查,银色的胶片在他指间流转,映出虹口日军布防的微缩地图。

“林时。”程添锦突然将胶卷举到孩子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时仰起脸,脏兮兮的小脸上是超越年龄的认真:“知道!是能打跑日本人的东西!”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就像哥哥那把‘宁为玉碎’的刀。。。”

程添锦的手突然顿住。

他望向林烬,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传递着某种决意。

程添锦将胶卷小心地藏进怀表暗格,金属合盖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他起身时伤口被牵扯,眉心微蹙,却仍坚持着将水果糖掰成两半,分给林时和沫沫。

“吃吧,甜的。”他声音很轻,指尖在沫沫发顶停留了一瞬,“吃完跟你秦哥哥去里间休息。”

秦逸兴默默拉开车座下的暗格,取出两套干净的童装——显然是早有准备。林烬帮林时换衣服时,发现孩子脚底被胶卷硌出了深紫色的淤痕,心头猛地一揪。

“疼吗?”林烬用沾湿的手帕轻轻擦拭。

林时摇摇头,突然凑到他耳边:“哥哥,杜爷爷被带走前。。。让我背下了《海国图志》的藏处。”温热的气息带着水果糖的甜香,“在《康熙字典》的暗层里。。。”

林烬的手一颤。

那套《康熙字典》是杜老的镇店之宝,谁曾想老人早就在典籍中埋下了火种。

窗外突然传来鸽子扑棱棱的声响,程添锦迅速拉开一条窗缝——是顾安养的灰鸽,腿上绑着细竹管。

取出纸条时,程添锦的眼镜片反射着晨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林烬分明注意到,他捏着纸条的指节已经泛白。

“工部局上午要搜查霞飞路所有仓库。”程添锦将纸条焚毁,灰烬飘落在茶炉里,“我们有两小时转移。”

秦逸兴立刻开始拆卸油印机,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两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将传单塞进茶叶箱夹层,又往表面撒上真正的龙井碎末。林烬帮着沫沫把《三字经》封皮重新粘好,却发现内页被孩子用指甲划满了歪歪扭扭的记号——是程添锦教过的简易密码。

“带着胶卷先走。”程添锦突然将怀表塞回林烬手中,表链上的红线刺目如血,“去法租界圣母院路7号,找卖栀子花的阿婆。”

林烬刚要反驳,却被程添锦按住肩膀。那人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灼烧皮肤:“林时需要你。”他声音压得极低,“我也需要。。。你活着。”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所有人动作一顿。秦逸兴猛地掀开地砖,露出下方幽暗的排水通道:“这条水道通苏州河,我和孩子们先走。”

林时突然扑过来抱住林烬,小拳头里攥着个东西——是那颗没舍得吃完的水果糖,已经化成了黏糊糊的一团。

“哥哥。。。”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和程教授一定要。。。”

程添锦突然蹲下身,将自己的怀表链子解下一截,系在林时腕上:“看着这根指针,转到太阳的位置时。。。”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们就在终点等你们。”

排水道的铁盖合拢的刹那,仓库大门被重重砸响。林烬握紧怀表,听见程添锦在他耳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记住,活着就是最好的反抗。”

晨光彻底照亮仓库时,门外的砸门声变成了枪托撞击。而林烬攥着那枚承载着虹口布防图的胶卷,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比玉石俱焚更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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