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页)
沫沫蹲在土灶前搅着红薯粥,闻言抬头:“烬哥哥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小姑娘的辫子还没扎好,一撮呆毛翘在头顶。
秦逸兴叼着草绳推门进来,见状“噗”地笑出声:“真中!这下更像文化人了!”他故意学着阔少的派头作揖,“林公子今日要去哪家书局高就啊?”
晨光透过草棚的缝隙,在镜片上割裂出细碎的光斑。林烬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藏青长衫,齐整的短发,倒真有几分民国知识青年的气质。只是那双眼睛里,还藏着21世纪宅男才有的茫然。
“好了!”秦母最后替他掸了掸衣领,“保管那洋书店的老先生看了欢喜!”
门外,林时举着破陶碗跑来:“哥哥!王婶给的豆浆!”小孩突然愣在原地,碗里的豆浆晃出来些,“哥哥好像。。。画里的人。。。”
第一缕朝阳恰在此时穿透云层,将窝棚前的积水照得粼粼发亮。林烬接过豆浆,在四个人的注目礼中,突然觉得这个身体正在慢慢变成自己的。
“走啦!”他一手牵起林时,一手拎着装红薯粥的竹筒,“今天带你们走霞飞路——听说那儿的梧桐叶开始黄了。”
秦逸兴在后面怪叫:“哎哎!说好的帮俺问工呢?”笑声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麻雀。
秦母倚在窝棚门口,粗布围裙上还沾着稻草屑:“看着点沫沫!别让巡捕房的人给冲撞了!”
“知道了!”林烬和秦逸兴异口同声地应道。秦逸兴弯腰把沫沫架到脖子上,小姑娘的破布鞋在他胸前晃啊晃的。林时像只小麻雀似的在前面蹦跳,时不时回头等他们。
四人穿过晨雾弥漫的弄堂。
卖豆浆的挑子刚支起来,蒸笼掀开时的白雾混着煤烟,在石板路上投下细长的影子。秦逸兴突然吹了声口哨:“别说,这头发一剪,真像那么回事!”他故意用指节敲了敲林烬的后脑勺,“就是不知道墨水装了多少。”
“去你的!”林烬笑骂着躲开,却见林时已经拉着沫沫钻进了邮局侧门——两个小身影熟练地跟派报员交涉,不一会儿就抱着油墨未干的报纸跑出来,脸上还蹭着黑乎乎的印子。
林烬推开书店雕花木门的瞬间,铜铃清脆的声响惊动了店内两人。
杜老先生正擦拭着柜台上那盏黄铜台灯,闻声抬头时,手里的软布“啪嗒”掉在了地上。张冠清更是夸张,他捧着的一摞《东方杂志》稀里哗啦散落一地,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都忘了扶。
“早上好,我来上班了。”林烬被盯得耳根发热,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秦母今早用热毛巾给他搓脸时的刺痛感还在,皮肤此刻应该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老先生颤巍巍地捡起抹布:“小、小林啊。。。”他忽然转身从柜台底下摸出个珐琅盒,“正好,这是前日法兰西领事夫人送的雪花膏。”
张冠清终于找回声音,却是一句:“人模狗样!”他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杂志,耳尖红得能滴血,“还、还不快来帮忙!”
林烬赶忙上前,藏青长衫的下摆扫过柚木地板。他蹲下时闻到自己头发上淡淡的皂角味——秦母用的那块土肥皂,竟比想象中清爽好闻。
“头发。。。”张冠清突然压低声音,“在哪剪的?”他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略显毛躁的发尾。
“秦家姆妈剪的。”林烬接过他手里的杂志,突然发现这个总爱呛人的店员,睫毛在晨光中竟呈现出浅棕色,“就。。。用裁布的剪刀。”
老先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桂花头油,抹些更精神。”老人笑得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菊花,“今儿下午英商会的千金要来取书,你负责接待。”
铜铃又响,抱着报纸的林时和沫沫在门外探头探脑。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林烬新剪的短发上投下一道虹彩。张冠清突然别过脸去:“还不去阁楼整理书箱!”
林烬走向楼梯时,听见老先生小声对张冠清说:“瞧瞧,这才像我们明德书店的门面。。。”
而玻璃门外,两个小孩正踮着脚,把沾着油墨的小手按在橱窗上,留下一个个模糊的掌印。
第8章秦逸兴的新工作
林烬从阁楼搬完最后一箱书,拍了拍长衫上落的灰,走到柜台前斟酌着开口:“老先生,有件事想同您商量。。。”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缘,“我有个发小,就是……”
杜老先生正在给紫砂壶续水,闻言抬起眼皮:“可是想荐他来店里?”热水在白雾中划出一道弧线,“常工是不能再添了,不过。。。”
“临时搬书也行!”林烬急忙道,“他力气大,阁楼那些西洋大辞典。。。”
“傻孩子。”老先生笑着摇头,“你那朋友是干惯力气活的,在书店反倒屈才。”他忽然从柜台下抽出张名片,“霞飞路口平安车行,老板是我旧识。拉黄包车虽辛苦,但比码头强些。”
林烬接过烫金名片,指尖微微发抖。
名片上还沾着茶渍,想来是老先生特意翻找出来的。他正要说些感激的话,却听见张冠清在书架后冷笑:“才来第二天就忙着拖家带口了?”
“张哥~”林烬故意拖长音调,学着林时撒娇时的腔调,“您就当可怜可怜我那两个饿得皮包骨的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