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1页)
老太太嚼着松子糖,突然嘟囔:“。。。成日里跟些男客厮混,像什么话。。。”
满室寂静中,沫沫突然“哎呀”一声——她袖口沾了茶渍。
程夫人如获至宝般拉起小姑娘:“走,换身衣裳去!”转眼间便带着两个孩子逃也似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腊梅的幽香飘进厅堂。林烬摩挲着锦盒上“澄心堂”的钤印,忽然听见程添锦低声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
老太太的鼾声适时响起。窗外,管家正指挥仆人挂起新糊的灯笼,鲜红的流苏在风中轻晃,像极了某人眼角那颗泪痣的颜色。
雪后的腊梅树下,林烬半开玩笑地说出那句话时,程添锦正在整理被风吹乱的围巾。
他的手指突然僵在羊绒围巾的流苏上,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倏地暗了下来。
“程教授,”林烬故作轻松地笑着,眼角那颗泪痣在雪光映照下格外明显,“老秦在你这个年纪,望儿都能背《三字经》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
“你也该。。。寻位良人了。”
一阵风过,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有几粒沾在程添锦的睫毛上,像是结了一层霜。
林烬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自己呼出的白气:“你们家这样的门第。。。找个留洋回来的小姐。。。”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等仗打起来。。。总能想办法搬去香港,或者。。。”
话未说完,程添锦突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梅。这个动作太温柔,温柔得让林烬喉头发紧。
“林烬。”程添锦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层下的暗流,“你看着我说。”
林烬终于抬头,看见程添锦镜片上沾着细小的雪粒,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厉害。他想说“我是真心的”,想说“我希望你平安”,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老太太说得对。”
程添锦突然笑了。
他摘下手套,冰凉的指尖抚上林烬的脸颊——那里有颗他吻过无数次的泪痣。
“去年今日,”他的拇指轻轻摩挲那颗小痣,“我说过什么?”
林烬呼吸一滞。
他当然记得。
“你说。。。”
“我说——”程添锦突然逼近,带着松墨气息的呼吸拂在他唇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咬字极重,像是要把每个字刻进对方骨血里,“林烬,你以为。。。我程添锦是什么人?”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沫沫穿着程夫人给的织锦袄子,像只花蝴蝶似的穿过回廊。林时捧着新得的墨锭,小心翼翼生怕摔了。
林烬望着他们,突然觉得胸口那块怀表重若千钧。他知道程添锦的固执,知道这人能在雨夜带着满身鲜血爬到他门前,就绝不会在太平岁月独自逃生。
“我。。。”
程添锦突然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声音闷在厚厚的围巾里:“别说了。。。正月里,不兴说这些。”
一滴温热的东西渗进羊毛呢料子。林烬僵着手,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好,不说。”
窗内,程夫人悄悄拉上湘妃竹帘。老太太的鼾声依旧,而桌上的松子糖,不知不觉已经化了半边。
——
檀木书架间的雪松香静静浮动,程夫人将一盏君山银针推到林烬面前,茶汤澄澈如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