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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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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噎住,半晌才红着耳朵咬牙道:“……程添锦!!你平日读圣贤书,就学这些?”

程添锦笑出声,终于松开他,却仍握着他的手不放:“圣人亦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他拇指摩挲着林烬的腕骨,忽然正色道,“其实无论称谓如何,你我既结同心,便是生死相托。这乱世里——”

窗外突然传来夜巡的梆子声,两人同时沉默。

林烬反手握住他,嗤笑一声接了下半句:“——这乱世里,能得程大教授这般‘斯文败类’相伴,倒也不算亏。”

电灯的钨丝忽然轻轻一颤,爆出一点火星,满室的光晕便跟着晃了晃,暖黄里裹着几分亮堂。

远处隐约传来《申报》夜班印刷机的轰鸣,而1933年的风雪,依旧在租界的霓虹外无声肆虐。

1933年2月,上海法租界

正泰橡胶厂爆炸的消息,是林时从卖报的同伴那里听来的。

十五岁的少年攥着《申报》冲进明德书店时,沫沫正踮着脚擦拭书架,被他撞得一个踉跄。报纸上触目惊心的标题横在头版:“虹口正泰橡胶厂锅炉爆炸,伤亡逾百”。

“哥!”林时声音发颤,“报纸上说……童工只赔15块银元!”他手指戳在铅字上,指节发白,“15块……就值两头猪?”

林烬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申报自由谈》,目光扫过鲁迅那篇《从讽刺到幽默》——字里行间藏着只有特定人才懂的暗号。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林时的脑袋:“去把沫沫叫来。”

当夜

程添锦将一份名单推给林烬:“87个死者,有19个是闸北夜校学生的弟妹。”他眼镜片后的目光冷峻,“日本人压下了真实数字,实际童工死了32个。”

林烬盯着名单上最小的一个名字:王阿毛,9岁。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那孩子在夜校门口用冻红的小手捧着认字本的样子。

“程教授……”沫沫的声音从门缝传来。少女抱着个铁皮盒,眼睛红肿,“我们凑了点钱……”盒子里是零零散散的铜板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孩子们把卖报、跑腿攒的钱全拿出来了。

程添锦蹲下身,轻轻合上铁盒:“这些钱,买活命人的粮食。”他从书桌抽屉取出一沓银元,“死者的债,该由我们来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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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明星影片公司片场

林烬带着林时和沫沫“路过”片场时,《狂流》正在补拍镜头。导演擦着汗抱怨:“日本海军陆战队明天要来审查成片……”

沫沫突然拽了拽林烬的衣角,朝场记的方向努努嘴——那人身后胶片盒的缝隙里,露出半张带红印的纸条。

当夜,林时蹲在阁楼上,按程先生教的法子,把鲁迅文章里带圈的字抄下来

——‘火’‘水’‘东’‘南’,凑成一张没头没尾的字条递给林烬。沫沫忽然指着一段话:“烬哥哥,这句“北地风霜紧,南雁暂避寒”……是不是说北边的队伍要往南挪了?”

林烬心头一跳。

窗外,日本宪兵队的摩托车呼啸而过。

三月初,闸北废墟

爆炸遇难者的家属在废墟上烧纸钱。林烬看见一个母亲把15枚银元一枚枚扔进火盆,火焰吞噬了袁世凯的侧脸。

“他们给了我儿子两头猪的价钱。”女人对灰烬喃喃自语,“可我的阿毛……最爱吃糖啊……”

林时突然冲过去,把兜里最后一块麦芽糖放进火中。沫沫蹲下身,用树枝在灰烬旁画了个小小的镰刀形状,又在旁边点了三颗星。

回程的电车上,林烬发现《狂流》的海报被撕得粉碎。

有个穿学生装的青年怀里掉出本《铁流》,被宪兵一脚踹倒——那本书的封面早就被换成了《唐诗三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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