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页)
“闭嘴。”林烬咬上他的喉结,“《论语》没教过你春宵苦短?”
程添锦闷笑,翻身将他困在身下,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教过,还教过……”
后半句话淹没在唇齿交缠间。
窗外,海关大楼的钟声敲响十二下,而床头的怀表静静走着,秒针划过“程林氏”三个小字,不急不缓,仿佛时光永驻。
1937年6月
夏夜闷热,空气中弥漫着黄浦江的潮腥味,混杂着远处日军卡车驶过的柴油味。
林烬站在明德书店二楼的窗口,指间的烟燃了半截,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忘了弹。
街角处,两名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士兵正扛着步枪巡逻,刺刀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一个卖报的老汉低头匆匆走过,却被其中一名日军故意伸腿绊倒,报纸散了一地,引来一阵刺耳的大笑。
林烬的指节捏得发白,烟头在窗框上摁灭,留下焦黑的痕迹。
身后,程添锦的声音传来:“杜老把《海国图志》的孤本藏进地窖了。”
林烬没回头:“张冠清呢?”
“在里屋分装磺胺粉。”程添锦走到他身旁,递过一杯凉茶,“左南箫从太原捎来的,说是喝了能防中暑。”
林烬接过杯子,茶水里飘着几片薄荷,清凉沁人,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燥火。
远处突然传来嘈杂声。一队复旦学生举着“还我河山”的横幅从北四川路走来,最前面的女生正在发传单。
日军士兵立刻端起枪上前阻拦,刺刀尖几乎戳到学生胸口。
程添锦的手突然按住林烬的肩膀::别动。”
林烬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摸向后腰——那里别着顾安送的勃朗宁。他深吸一口气,茶水在杯子里晃出细小的波纹。
“闸北夜校昨晚被抄了。”程添锦的声音很轻,“老赵带着学生们把课本全烧了,灰烬混在煤堆里。”
楼下的日军终于放行,学生们继续前进,横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林烬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们还能撑多久?”
程添锦的怀表在掌心打开又合上,金属碰撞声清脆:“《申报》说蒋介石在庐山开会。”
“我问的不是这个。”
窗外传来卖桂花糕的梆子声,和往常一样悠长。
程添锦忽然握住林烬的手,无名指的戒痕相贴:“够我们看完林时和沫沫当上医生,够秦望……”
一声尖锐的哨响打断了他。
街对面的日军开始列队,皮鞋跟重重磕在一起。林烬反手扣住程添锦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够我听完那首歌。”程添锦终于说完,声音轻得像叹息。
楼下的留声机突然开始播放《义勇军进行曲》,唱片有些老化,杂音里夹杂着学生们嘶哑的合唱。
日军士兵愤怒地踹开那家店铺的门,音乐声戛然而止。
林烬拉上窗帘,月光从帘缝漏入,淌在当天的《大公报》上,头条《日军在丰台实弹演习》的铅字浸着清辉,像凝了层霜。
夜色如墨,顾公馆的花园里飘着淡淡的夜来香气息。顾安靠在雕花铁栏杆上,指间夹着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林烬站在他旁边,手里把玩着一枚铜质弹壳。
“你确定不走吗?”顾安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
林烬头也不抬:“嗯,我要陪他,你知道的。”他顿了顿,“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