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页)
“安置在慕尔堂后面的阁楼。”程添锦自然地接话,手指拂去林烬衣领上的糖粒,“顾安明天会送磺胺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为何顾安如此配合”的问题
窗外,卖夜报的小贩正喊着最新消息:“虹口又死十六人!”而书房里,砂糖盒在林烬怀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1932年上海滩最后的甜味。
林烬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喂,程添锦。”他晃了晃糖盒,“等仗打完了。。。。。。”
话没说完,程添锦已经用《楚辞》里的一句截住他:“‘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突然改用白话,“我的糖很贵,要用一辈子来还。”
林烬一把捏住程添锦的脸颊,指尖沾着砂糖盒上的水汽:“贪心。”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故意板着脸。
程添锦顺势握住他的手腕,镜链晃动着折射细碎的光。他低头,鼻尖几乎贴上林烬的:“《孟子》曰:‘鱼与熊掌。。。。。。’”温热的呼吸掠过唇畔,“我偏要兼得。”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防空警报试鸣,两人却谁都没动。林烬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程添锦下巴上的伤痕——那是连日奔波在伤员转运站留下的痕迹。
“砂糖。。。”林烬突然拽住他的领带往下一拉,“和钱。。。”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装钞票的口袋,“都归我。”
程添锦低笑时胸腔的震动清晰可感:“《左传》有云。。。”
“闭嘴吧酸秀才!”林烬抬头堵住他的唇,砂糖盒“咣当”掉在地毯上。
警报声在租界上空盘旋,而书房里,两颗心脏正隔着1932年的硝烟与糖霜,跳得震耳欲聋
林烬一进门就把那盒洋砂糖拍在桌上,铁皮盒子在木桌上震得嗡嗡响。秦母手里的针线活吓得掉在地上,秦逸兴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那什么,”林烬摸了摸鼻子,“到时候再扯几床喜被,总不能让姑娘受委屈。”他掰着手指数,“还有新衣裳、热水瓶。。。。。。”
秦逸兴狐疑地打开糖盒,“哗啦”一声——半盒雪白的砂糖上,赫然躺着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钞票。他的手指猛地抖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
“小烬。。。。。。”秦母颤巍巍地站起来,围裙上还别着针。
林烬别过脸,假装对窗外的梧桐树产生了极大兴趣:“啥时候带人来吃饭啊?”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就。。。就那个。。。见家长。”
21世纪的名词脱口而出
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林烬后知后觉地转头,发现秦逸兴正死死攥着那叠钱,指节发白;秦母的眼泪“吧嗒”掉在刚纳好的千层底上;连蹲在角落看书的林时和沫沫都张大了嘴。
“见、见家长?”秦逸兴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烬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硬着头皮圆场:“就。。。就那个。。。带姑娘来家坐坐!”他踹了秦逸兴一脚,“你他妈不是都跟人同居了吗!”
秦母突然抹着眼泪笑起来:“要的要的!”她一把抓过糖盒,“我明儿就去扯红布!”枯瘦的手指抚过钞票,“这些够打对金镯子。。。。。。”
沫沫突然蹦起来:“我知道阿曼姐姐喜欢蓝阴丹布!她总盯着百货公司橱窗。。。。。。”
林时偷偷拽林烬的衣角:“哥,‘见家长’是租界新式说法吗?”
窗外,日本宪兵的摩托车呼啸而过。而在这个挤满人的屋里,1932年的爱情正以两斤白糖和一叠钞票为聘,悄然生根。
林烬望着秦逸兴通红的耳朵,突然想起程添锦说的“三书六礼”——
妈的,这酸秀才还真没骗人
林烬干咳两声,揉了揉林时的脑袋:“那什么。。。到时候让程添锦也一块儿来看看吧。”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心里直打鼓
——这年头相亲见客,哪有带个外人来的道理?
秦母正用围裙角擦着那盒洋砂糖,闻言手上一顿。
老人家的目光在林烬和砂糖盒之间转了转,突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要的要的!程教授是读书人,正好帮我们看看聘书怎么写法。”她故意提高声调,“听说现在新式人家都兴‘证婚人’咧!”
哪有什么新式旧式,不过是老人精明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