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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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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脚将油纸包放进半塌的柜台抽屉,里面整齐码着六块麦芽糖,每张糖纸背面都用绣花针扎出细密的盲文。

沫沫的盲文是教会医院的修女教的,针脚按‘点字符号’排列“。

林时蹲在烧焦的门槛上,正用炭笔在《三字经》上勾画。

看似顽童的涂鸦,实则是闸北工人夜校的新地址。他脚边散落的梧桐叶里,藏着半块被刻意咬出齿痕的水果糖——接头暗号。

“今日的《新闻报》。”杜老咳嗽着递过报纸,第三版广告栏被人用茶水晕出个模糊的圆圈。

林时立刻将糖块塞进报纸夹层,蹦跳着往法租界跑去,破书包里《三字经》哗啦作响。

傍晚时分,程添锦在圣母院路的栀子花摊前驻足。卖花阿婆从竹篮底层抽出份《新闻报》,糖块黏在“仁丹”广告上,齿痕恰好咬穿“仁”字右下角。

“小鬼们长进了。”程添锦轻笑,将糖块连同情报一起吞下。甜味在舌尖漫开时,他看见沫沫远远地冲他比划——孩子用红头绳在辫梢系了个结,这是“顾家货船已出发”的讯号。

寒风吹过书店的断垣,杜老将《海国图志》藏回《康熙字典》。

油灯下,老人用茶渍在《申报》边角写下新的密码,而窗外,两个小小的身影正穿过1931年的暮色,把糖纸情报塞进下一个约定好的树洞。

冷雨敲打着倒闭茶馆的窗棂,壁炉里烤红薯的甜香混着油墨气味在屋内弥漫。

程添锦的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断续的墨痕——冻伤的手指已经握不稳笔,却仍固执地写下“1932年联络网扩建计划”。

林烬坐在一旁研墨,砚台里沉淀着未干的血丝,那是方才程添锦咳出的。

“第一条。。。”程添锦的嗓音像砂纸摩擦,钢笔突然在“药品运输”四字上顿住

——窗外传来日军卡车碾过水洼的声响,车灯透过雨帘,将“大东亚共荣”的标语投在灰墙上,与壁炉火光中的“还我东北”重叠成诡异的暗影。

林时突然从壁炉前抬头,小脸上沾着炉灰:“那个三角记号。。。巡捕没发现是用红油漆画的。”他得意地比划着,腕上表链叮当作响。

沫沫连忙捂住他的嘴,辫梢的红头绳在火光中一晃一晃。

“吃你的红薯。”秦逸兴把烤得焦香的薯肉掰成两半,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新伤——那是替孩子们挡巡捕警棍留下的。

张冠清默默递来纱布,上面还沾着油印机的墨渍。

杜老将《海国图志》一页页摊在壁炉旁烘干,突然从扉页抖落张照片——去年程添锦在闸北夜校讲课的留影,背景里林烬正在板书“国家”二字。

老人枯瘦的手指抚过照片边缘,那里被火舌舔过似的发黄卷曲。

程添锦突然轻笑,从怀里摸出停走的怀表。

表盖弹开的瞬间,林烬看见里面的血渍已经氧化成褐色,像极了嫩江战役那晚的晚霞。

他的指尖摩挲着黄铜表壳,转而捏住表冠轻轻旋拧,发条上紧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程添锦摩挲着表盖内侧,突然被林烬抓住手腕。年轻人将他的手指按进热茶里,冻疮在温暖中渗出淡红的血水。

壁炉爆出个火星,映亮墙上斑驳的标语。

秦逸兴开始念新印的传单标题:《论东北抗日自卫军战术》,声音低沉如远处教堂的钟声。

林时和沫沫靠着杜老打盹,孩子的手心里还攥着半块画了地图的糖纸。

雨声中,卖栀子花的阿婆叩响后门,篮子里躺着被热水烫伤的巡捕证。

程添锦将怀表贴耳倾听,上紧的发条带动齿轮,秒针在表盘上轻轻跳动,发出细微却沉稳的走动声,一下,又一下,像极了此刻压在心头的信念,坚定得不容动摇。

1932年元旦的晨光刺破云层,照在法租界结霜的梧桐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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