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3页)
带着希望活下去。
晨光彻底漫过仓库铁窗时,林烬最后看了一眼程添锦的背影——那人站在仓库大门前,白衬衫被晨风吹得鼓荡,腰间血迹已凝成暗褐色的花。
他转身钻进排水道的瞬间,听见铁门被撞开的巨响,以及程添锦用日语喊出的第一句话:“こちらは顧家の倉庫だ!”(这里是顾家的仓库!)
排水道里弥漫着腐臭的淤泥味,林烬弓着身子在黑暗中前行,怀表紧贴胸口,胶卷的金属边缘硌得生疼。
水流没过脚踝,远处隐约传来林时压抑的咳嗽声。
他摸到秦逸兴留下的石灰标记,在岔路口转向法租界方向时,指尖突然触到墙上的刻痕——是新鲜的刀痕,刻着顾家的家徽。
“快到了。”秦逸兴的声音从前方黑暗里传来,伴随着沫沫细碎的抽泣,“出水口有顾家的人接应。”
林烬却在此时停下脚步。
他摸出怀表,表面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荧光——程添锦改装过的表盘,指针正指向危险区域。身后百米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夹杂着皮靴踏水的回音。
“你们先走。”林烬取出胶卷塞进林时的衣领夹层,孩子温热的脖颈瞬间绷直,“记不记得程教授教过的?如果。。。”
“如果走散了,就去外滩的和平女神像下等。”林时飞快接话,声音颤抖却清晰,“可是哥哥。。。”
林烬已经转身没入黑暗。他拔出匕首,刀柄上“宁为玉碎”的刻痕硌着掌心。水流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时,他猛地扑向来人,却被熟悉的龙井香包围。
程添锦的白衬衫浸透了污水,腰间的绷带早已不知所踪。他身后跟着两个伪装成巡捕的卧底,领口的金色徽章在黑暗中发亮——是顾安安排的卧底。
“走。”程添锦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却仍强硬地拽着他往前,“工部局的搜查令是幌子。。。他们在找胶卷。。。”
排水道出口处,晨光如利剑劈开黑暗。林烬眯着眼爬出井盖,迎面是法租界梧桐树的金黄落叶。卖栀子花的阿婆挎着竹篮站在不远处,篮子里躺着把乌黑的手枪。
“程先生!”一个穿西装的男子匆匆跑来,是明德书店的常客,“杜老被保释了,但书店。。。书店烧了。。。”
林烬的耳鸣盖过了后半句话。
他看见程添锦的嘴唇在动,看见秦逸兴抱着孩子们奔向黄包车,看见顾安的灰鸽掠过圣母院路的尖顶。
怀表在他掌心震动,时针指向九——正是和平女神像喷泉启动的时刻。
“听着。”程添锦突然扳过他的脸,血从崩裂的伤口渗出,染红两人相贴的额角,“胶卷要给《申报》的进步同志,只有他能。。。能。。。”
林烬吻住了他颤抖的唇。
远处教堂钟声响起,法租界的巡捕吹响了晨哨。在这个充满硝烟味的清晨,他们交换了一个带着血锈味的吻,然后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一个带着虹口的秘密,一个带着未愈的伤口。
林时在黄包车上回头,看见哥哥的身影消失在梧桐道尽头。
孩子腕上的表链闪着微光,红线在风中飘荡如血痕。而更远处,明德书店的废墟上,一缕青烟正袅袅升起,融入十月的晴空。
林烬在法租界的梧桐道上狂奔,怀表在胸前剧烈晃动。
转过圣母院路拐角时,他突然刹住脚步——林时衣领里还藏着那枚胶卷!
“该死!”他猛地折返,布鞋踩碎了一地梧桐叶。远处黄包车的帆布篷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秦逸兴正带着孩子们往安全屋方向疾驰。
一只手突然从巷子里伸出,将他拽进阴影。顾安的西装上还沾着排水道的淤泥。
“慌什么?”他冷着脸掏出手帕,擦去林烬脸上的污水,“程添锦教你的沉着都喂狗了?”
林烬挣开他的手:“胶卷还在林时——”
“早取出来了。”顾安从怀表链上解下个小银盒,里面静静躺着那枚胶卷,“你以为我的人都是饭桶?”他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倒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