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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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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即又想起《申报》上那些被红笔圈出的沦陷区地名,想起程添锦腰间的绷带,想起顾安西装下若隐若现的枪套。

“正因为如此。”林烬将匕首重重插在木箱上,刀柄微微震颤,“我要让他们将来能活在。。。一个不必在鞋里藏胶卷的中国。”

仓库突然陷入寂静。

油印机的声响停了,两个学生交换着眼色。程添锦的指尖抚过匕首上的刻字,突然从公文包里取出本油印小册子——《抗日救国十大纲领》。

“从明天开始。”他将册子按在林烬掌心,纸张上还带着新鲜油墨的温度,“上午在书店,下午来夜校。不许单独行动,每次行动前——”

林烬突然拥抱住他,力道大得让程添锦踉跄着撞在货架上。茶叶箱摇晃着,飘落几片陈年龙井的碎末。

“我答应。”林烬的声音闷在程添锦肩头,“但你也要答应。。。别死。”

程添锦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落在林烬发间。煤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与那些“誓死不当亡国奴”的标语重叠在一起。

窗外,1931年的秋夜正深。远处传来汽笛声,是日本商船在黄浦江上鸣笛。

但仓库里的油印机又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像是这个古老国度微弱却固执的心跳。

第51章“玉可碎,而白不可改”

1931年10月的后半夜,上海的风裹着湿冷的雨丝,敲打着霞飞路仓库的铁皮屋顶。雨水顺着锈蚀的排水管滴落,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林烬蜷缩在茶叶箱拼成的临时床铺上,身下垫着程添锦的西装外套。油印机“咔嗒咔嗒”的声响与程添锦低声部署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仓库里形成奇异的回响。

“杨树浦的工人夜校要转移。。。这批传单天亮前必须。。。”

“闸北联络点改用新的暗号。。。”

程添锦的声音沙哑却沉稳,时不时被咳嗽打断。林烬借着油灯的光晕,看见他腰间绷带又渗出了新的血迹,在白衬衫上晕开一片暗红。

天蒙蒙亮时,程添锦突然按住林烬的肩膀。他的掌心滚烫,指尖却冰凉:“顾家的人快到了,去暗门后等着。”

林烬刚要起身,仓库外突然传来三短一长的叩门声,却在最后一个音节时微微发颤。

程添锦迅速示意学生熄灭油灯,自己握着勃朗宁隐在门后。林烬摸到那把插在木箱上的匕首,刀柄上的刻字硌得掌心发疼。

推门的瞬间,苍白的晨光里出现的却是浑身湿透的秦逸兴。

黄包车的帆布篷滴着水,在门槛处积成一个小水洼。更令人心惊的是车座下露出的两个小脑袋——林时的学生帽歪在一边,沫沫的发辫散乱地贴在脸上。

“林时!沫沫!”林烬冲过去时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他掀开车篷,看见林时蜷缩在角落,右脚鞋子明显凸起一块——胶卷把鞋垫硌得变了形。

沫沫怀里死死抱着那本《三字经》,封皮上的泥浆已经干了,结成斑驳的硬块。

秦逸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胡茬上还挂着水珠:“巡捕在租界边缘设了卡,查所有带小孩的车。”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脖子上有道新鲜的擦伤,“顾二少爷的人引开了大半,我绕了三趟苏州河才过来。”

林时突然扑进林烬怀里,孩子的手冷得像冰:“哥哥。。。我们在垃圾桥看见。。。”话没说完就被程添锦捂住嘴。

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

程添锦迅速把两个孩子塞进暗门,转身时眼镜片上全是雨渍。秦逸兴从车座暗格里取出个油纸包:“杜老让带的,《申报》排字房偷印的号外。”

林烬展开油纸,头版赫然是手写体的《日军炮轰沈阳城详报》,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油墨。

程添锦的指尖在“东北军奉命不抵抗”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突然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茶炉。

火苗窜起的瞬间,他摘下眼镜,用沾血的白衬衫擦了擦镜片。

雨声中,沫沫突然从暗门探出头,手里举着个东西——是程添锦那截断裂的表链,不知何时被她用红线仔细缠好了。

晨光透过铁窗照进来,红线在阴影中鲜艳如血。

林时的小手冻得通红,他哆嗦着脱下右脚的布鞋,从鞋垫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被汗水浸湿的胶卷。胶卷外层包裹的蜡纸已经磨破,露出里面泛着金属光泽的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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