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城(第2页)
“恶祟擅伪装。”我说,“此城荒芜,不知多少年没人来过了。恶祟久不开荤,又正当寒冬,应是力量孱弱、想先困你我于城中,好瓮中捉鳖。”
秦三响指指供台:“可这瓮里还供着一樽佛呢。”
我随它爪子方向一同看去,就见佛堂与昨夜无异,那佛像也依然端坐。
许是此刻无月无火,晦暗夜色里,长明灯相较昨夜明亮许多。
秦三响随我一起迈入供堂中,更见红铜佛像通身洁净,铺着一层柔腻的火色。其首低垂而目半敛,慈悲眉眼,愈看愈可亲。
“佛又如何?”我说,“待到水尽粮绝,总不能困死庙中,迟早都得出去的。不知这里是否有吃喝、又能供你我撑多久,先分头找找,多为破局争取些时间。”
秦三响夜能视物,干脆利落地领命出去,刨着院子各角落。我也端起长明灯在佛堂内细细寻觅。可惜供台上早就空荡,犄角旮旯也覆满蛛网,旧拂尘扫过去,但见断椅驳墙、茅草尘灰。
我凝神片刻,转身看向那尊佛。
这些年里我遍走江川,晓得婆罗信众中有个传说。说是古时梵竺闹过灾荒,饿殍满地,易子相食。寺中大能不忍,便开庙门济世,允流民入寺中祈羹求食。无奈寺中存粮有限,终有告罄日。
于是人复食人,僧侣不杀生,而众生共杀僧。
大能不忍人间苦,亦不忍见寺中僧被食,无奈撞死持目佛[1]塑像前,佛轰然而塌。原本空荡的塑像内,竟然淌出了种子与食粮,一时流泻如河,乃至终结掉梵竺灾荒。流民喜极叩首,歌舞庆贺。
从那之后,婆罗信众大多随身携带粮种干食,投之入持目佛像塑下,以报福泽。
如今这庙中塑像捻指翻掌,其掌心朝外,有一竖眼半开半阖,正是持目佛。
瞧清后,我随即持灯弯腰,垂首打量供台下方。其下因台面过分低矮而显得幽暗,定睛细看,黑布隆冬的角落里攒着些东西,难瞧真切。
我屏息凝神,塌腰伏地前趴,抵入半身,伸手去够。
沿浮尘摸过去,先碰着了硕大佛身底座。
铜像冰凉,触手清润。挪移半寸,却又觉出粗粝来,像是驳痕。再摸再探,那驳痕就裂作了豁口,朝内卷曲,像是刀劈斧凿所致。
婆罗佛像俱是空的,这一樽也不例外,我指腹贴合裂口,顺边缘细细探入……嘶!
我猛地抽回手,难以置信地搓了搓指腹。
分明是干燥的。
可方才那东西是什么?它迅速撞向我指节,又凉又韧,还带点似有若无的微小起伏,像覆着一层细密的鳞。
是幻觉么。
迟滞间我盯着佛像一角,不知怎的,又想到昨日那处野神庙,庙里的神像也身覆鳞片——这樽持目佛的异样会不会与此有关?
我立刻拔高声音:“秦三响!”
赤狐蹿进堂内,抖落满身雪。
“帮个忙,”我站在供台一侧,示意它搭把爪,“把供台挪挪地儿。”
“你弄这个干什么?”秦三响嘟嘟囔囔,依旧照办了。
台是青铜台,一人一狐费了老大劲儿,好歹成功搬到一旁。秦三响累得尾巴乱扫,突然面色一凝,回过头去。
“这是什么?”
我手持长明灯走过去,俯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