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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野神(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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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竖瞳中的裂隙,竟还缩了缩。

我心神震荡,不知怎的,此刻本应心生恐惧,却生生从这番对视里,觉出一种莫名的熟稔,因而非但不怕,反倒有种更加鲜明的探究欲。

我伸出手,试探性摸了摸蛇头的尖吻处。

对方没有退避,亦或愤怒,竟然平静地接受了。

“应不悔,”我心中已经基本明晰,“这又是你捣的鬼吧?原来你不仅能化形,还能分身么?有话大可直说,何须这般拐弯抹角。”

方才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应不悔,听完这话,面上那种深不可测的神色终于消融。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撑住供桌靠近我。

我下意识朝后缩一点,可后头就是巨大的蛇首,一人一兽将我夹在其中,两边相隔都不过毫厘。

“这就猜到啦?”应不悔说,“尾衔,脑子挺灵光。”

“猜不到才奇怪吧。”我跟着笑,“你借我的声音也就罢了,难不成这野神也发不出自己的声?你想吓唬我,下次不若将戏做得周全点,哪怕模仿引公,也比学我强。”

应不悔“嗯”一声,瞧着很是虚心受教。可他到底言行不一,竟还要继续朝前靠近我,身后的蛇首也抵着了我的脊骨,两个声音同时从前后响起,一方贴着我的耳廓,一方隔衣裳贴住我的皮肉,往我骨头缝里钻。

“旁人的我学不来……只有你呀,小恩公。”

“应不悔!”

我在前后夹击中头皮发麻:“你别再用化形幻术,赶紧收了。”

应不悔不徐不慢,依旧用两处声音包裹我,玩味道:“你的意思是,神像睁眼讲话,不过是幻术?”

“到了这份儿上,还要装傻充愣。”我有些恼了,“这蛇首是你,你亦是此蛇首,闹够了么?”

“不错。”应不悔飞速道,“尾衔,这是你亲口说的。”

他离我这样近,背对着殿门,已在方才一番话里落了满身雪尘。白絮轻盈,模糊掉山脚法会的喧嚣,奏乐也好,颂声也罢,渐渐变得模糊不可闻。

我见应不悔睫毛上也沾了一点雪粒,却似无知无觉,于是伸出手,为他拂去。

这么一扫,露出一双神色奇异的眼,依旧是一种我没见过的情绪,像是欣然,又好似难过,莫名叫我心弦一颤,不自觉放柔了语气。

“是。”我道,“应不悔,我说的。”

我的话还没讲完,耳边就彻底安静了——不仅是声音,别的东西也在迅速褪去。不过眨眼的几息,正殿也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没。我惶然抬首,竟只剩下我与身后的这樽像。

神公仍在,应不悔却消失了。

祂属于人的部分依旧僵硬,可属于兽的部分已经迅速鲜活。蛇紧挨着我的眼,已经全然凝成一条线。祂眸中泛金,往竖瞳去的部分却渐渐裂开叶纹般的痕。

蛇目中的金色也层层荡出去,原本冷硬的石像竟然脱了一层壳。碎屑扑簌簌落到地上,露出一颗青色蛇首,额边也微微探出角,其颈有白毛,再往下看,竟还有某处泛着红,似是祂的爪。

这哪里还能算是蛇!

祂竖裂的瞳孔如此黑沉,可称深不见底。它摆脱了石头的外壳,体型也跟着膨胀不少,只轻轻一动作,四下都跟着晃动,我手上没东西能扶,下意识抱住了蟒身,抓着鳞片的边缘勉强站稳。

祂的蟒身滑动,收缩间将我彻底圈在其中。巨大的头颅也逼近我,直至完全将我纳入阴影中后,我才发现,自己甚至不及祂的瞳孔大。

祂目光威严,逼得我险些不能直视。可奇怪的是,我却并不想着躲避,亦或时心生恐惧。

我一时不知应当作何反应,只好勉强稳住心神道:“应不悔,还没玩儿够么?”

没有任何回应。

神公沉默着,只缓缓吐出信子来,那蛇信最窄处都比我腰粗,瞧着能一口舔死我。

……似乎当真,不再是应不悔了。

我的头脑空白一瞬,飞速构建出一种可能——也对,这神公好歹也是益野神明,只是力量衰弱,又不是彻底消泯了,如何能够容忍一只男鬼冒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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