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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巧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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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悔悟的悔。

我鲜少听闻有人用此字作名,许是他家中曾经有过变故,我本打算问一问,可转念一想,这男鬼定然忘光了。

我于是朝他点头,打招呼说:“应不悔,我晓得了。你也不必时时将‘恩公’挂在嘴边。”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和那“悔”字一样,总透着点说不出口的奇怪。

男鬼凑近我问:“那么我要如何称呼恩公才好?”

“你因我的血而复生,却不知道我叫什么。”我朝后退半步,“你怕不是,拿我取乐吧?”

应不悔闻言竟笑了,又往我身前踏来半步,补上刚被拉开的一点空隙。我这才发现他哪里是高我半头——方才他脚踝往下都没在枯藤堆里,这会儿浮在表面上,我的额头只抵到他下颌。

我一时有点恍惚,疑心自己几年后根本长不了这么高。

“怎么会?”他笑完了,俯下身看我,语气听着很是诚恳,“恩公对我,堪称复生再造。可怜我对恩公尚且一无所知,言辞难免冒犯,还望恩公海涵,我改就是。”

话讲得周全,好的赖的净被他说了。此男鬼油嘴滑舌,比我在驿所见着的逐令人[1]还要狡诈。得亏我这些年里见得多,不会轻易被表象迷惑。

我再退半步,誓要与他划清界限,只报完姓名,转身就走。

“尾衔。”对方将我的名字咀嚼一次,又唤一遍。

“尾衔。”

这两个字被不同的人叫过许多次,可从来不是我自己的声音,遑论应不悔还顶着这么张脸。他一叫,我浑身都不自在,后知后觉地拧巴起来。

早知道随便说个假名字敷衍得了,这一遭真是自找麻烦。

我闭了闭眼,说:“还是恩公吧。”

“小恩公。”应不悔从善如流,“你瞧着不大开心,且将烦心事说来听听?”

我今日的烦心事拢共有二。一是脚下这座逃不出的城,二就是身后这只甩不掉的鬼,偏偏后者还要问。我耐心有限,索性直接道:“我与那狐被这城困住,不得脱身,你可有什么法子么?”

“城?”应不悔无辜地问,“什么城?”

好好好,竟是连这座城都不知道。他或许真是死太久了,死后此处方有聚落,又多经蹉跎,终成弃城。沧海桑田斗转而已,此鬼再睁眼,人间已千年。

我指望不上他,将坑内细细寻完了,依旧毫无所获,便想着先上去,与秦三响再觅出路。应不悔一路跟着我,狐狸果真如他所言,全然无所察,冲到我跟前问:“怎么样,坑里有出路吗?”

“没有。”我说,“此处并非生门。”

秦三响一下卸了气,翻到在地撒泼打滚起来:“那怎么办?城门不见了,打洞钻坑也不成,总不能上天吧?可惜你我都没翅膀,飞不出去。”

它还真提醒我了。

我立刻扭头看向应不悔,后者正四处打量,一副没见过新鲜世面的鬼样。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也收回眼,须臾后反应过来了,指着自己的胸口,挑了挑眉。

我报之以微笑。

莫约半柱香后,应不悔晃晃悠悠地飘下来了,身上多出好些窟窿。他仗着自己没重量,整只鬼横挂在秦三响背上,一点儿没客气。

我问:“如何?”

“还能如何?”秦三响有气无力,“今天走不出去,就只能再待一宿咯。不过还要回佛堂吗?那佛自己脑袋都掉了,怪渗狐的。”

其实我这话是在问应不悔,后者自然也晓得。歇了半刻,就说:“烈阳炙烤,我竭力高飞,依旧找不到出路,却险些真魂飞魄散了,小恩公。”

我听着有些惭愧,不想他这般舍命相助,于是放缓语气:“先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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