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1页)
可然后呢?周君实力不够,魄力也不够。她当年说不出妈妈给你换房,或者妈妈照顾你一段日子;现在就说不出妈带你走,咱不嫁了;或者你自己要个孩子,妈支持你。她的根系还扎在妹妹身上。
张束心中又出现了衡量爱的秤,但这一次,她将秤收了起来。爱与不爱,也许没有她想得那么重要,说家人,也说伴侣。
她看着脚尖,鞋头在地上碾了碾,随后抬起头看着妈妈,“您和我爸当年有感情,后面不也过得乱七八糟吗?周茵和朱长跃没感情,不也看得过去吗?”
“你以为周茵好过?”
张束想到陈星。她和周君从来没往深聊过这个人。如果她是周君,她一定会觉得略微有些愧疚,愧疚于当年死都不见女儿不上档次的男朋友。但这些愧疚,又很好地被陈星出轨中和了。看,幸好没在一起,不然就是这样的结局。
“所以,这天下有好的婚姻吗?”她问妈妈。
周君没说话,她知道答案。就像她知道女儿和杜润没有真感情一样。
“你们会要孩子吗?”
我会,但我们不会。张束想。但算了,说出来只添烦恼。
周君又拔腿往前走。
话飞到后面,撞在张束的脸上。
“要不别生了。出来也是倒霉。”
“我会尽全力克制,不在我和女儿的关系中,复制我和您的关系。”
第37章复制房间是挺经典的杀人诡计
那天后来,周君意外没发脾气。两人平静地逛了超市,中间一度还挎了对方的胳膊,只是很快便分开了。太生疏的动作。
回到家,周君烧了三菜一汤,母女二人吃到肚歪。
饭后张束洗碗,水流冲开了盘子上残余的油花,好像回到童年。只是那时她脚下还要踩个矮凳。她忽然觉得讽刺,妈妈的爱变了味道,菜却没变味道,来回来去就是那几个菜,吃了却依旧觉得幸福。
这样想着,又觉不忍。刚刚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真相刺她。
张束还在犹豫要不要去道歉,或者说些软和的好听话,那边周君已经收拾好要走。张束去送,周君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是那天张束摸贝贝的手法——
“束啊。你也不一定能做得比我更好。”
在做妈妈这件事上。
张束的心停跳了一拍。她缓过来,在心里不禁给妈妈鼓起了掌。不愧是周君,不愧是老太太的女儿,买菜的时间,做饭的时间,吃饭的时间,都用来酝酿一句杀伤力最大的咒语。我们之间的不幸还会代际传递下去。
她怎么想的呢。
换作二十岁,张束也许会去马桶边抠吐,这顿饭和下毒无异。但现在,算了吧,被诅咒难受一次,吐又难受一次,何苦。
秋末下午两点的阳光已经渗出来一些冬日的绝望,但还有热度。客厅的地板上又出现了那块暖和的梯形。张束干脆躺进去,躺成一个大字。离立冬不远了,空气里的水分稀薄,张束感觉自己的头发根根贴地贴耳,甚至能听到静电的声音。好安心。
她安慰自己,也许真的做不了一个好母亲。好母亲的标准太高了,比做神还难。但至少她不会这样诅咒自己的亲女儿。她又想,明明自己痛的时候妈妈也会痛。明明周君羞辱完女儿也会自责哭泣。周君施虐,也自虐。
后面到底要怎么走,要怎么走才能不出错也不受伤,张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路存在吗。虽然杜润所在的彼岸并不光明,但不离开周家,她早晚会彻底被搅碎。她现在像一只即将溺水的旱龟,拼命游,试图寻找一块干燥的地方晒晒太阳,晒掉身上的阴湿和霉斑。她知道这块地方在哪里,虽然她也不能确定它的安全性。李行虽好,但李行是另一个男人,另一个人,他们彼此间算不上了解——往往喜欢就是发生在不了解之下的。而且她说过,她不想将潮水带上这块陆地。
此时她应该拿上一朵雏菊,像古早言情剧女主角一样,边揪花瓣边做占卜;奈何她太清醒,知道自己看似选择多,却只有一根能抓住的绳。
张束起身,喊超市上门送了贝贝喜欢的零食。贝贝让她不要搬家具,她跟仓库那边说了,却不知道贝贝还会不会回来。张束真心希望贝贝白天受气后,晚上能回到让她松下来的地方,不用顾忌形象,不用克制口欲,虽然她最怕胖。
张束收了剩余的行李,钻进她的小车。浮夸小区是她当下最好的浮木。
拎着大包小包出了电梯,对面的门突然开了。张束以为是杜润,随口喊了一句“来帮个忙”。
确实有人走出来帮忙,只不过是苏沛盈。
张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喊了一声苏大夫。苏沛盈点点头,走过来就拎起她的行李,一路送到门口。细细瘦瘦一个人,力气竟这么大。张束紧说不用,她却不听,只示意张束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