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1页)
“我做投行这么多年,国企民企,难缠的客户领导……你一定不知道我还帮领导的孩子做过作业,设计过学校运动会的水晶杯。”
确实不知道。张束看着她,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坐下来谈心,她们从前根本不了解对方。
“这些年我一个人都没有得罪,还以为自己很会看人,没想到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你是写书的,你看人肯定比我更准吧?你能跟我说说对他的看法吗?”
怎么说?朱贝贝今天的遭遇,她也算是帮凶。
如果当时告诉朱贝贝真相,一切都会好吗?张束不知道。她用脚抹开的脏东西如她所愿沾到了贝贝身上,她却如此难过。
她只得岔开话题问朱贝贝,像贝贝这样的投行精英,不是应该能在短暂崩溃后平静接受这件事吗。贝贝这才笑了,说,我也以为我可以,但我怎么这么伤心呢。
朱贝贝说着跑下床,栽栽歪歪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件婚纱。
这件婚纱很像水兵月婚礼上那一条,因为七岁的朱贝贝就说过,她要当水兵月,她要嫁给夜礼服假面。
张束当时是伴娘之一,家里安排的;捧花抛给了张束,也是家里安排的。张束记得朱贝贝哭得很激动,也很美。陈星也哭了,但他哭得很体面,又露出那种无辜和破碎。拿捏得真好。
朱贝贝说,要不然把它剪了吧,看着堵心。
但她哪里站得稳。
“放过它吧,错了的也不是婚纱,也不是婚礼。”
张束将朱贝贝扶去床上,像是哄孩子,“再睡会儿吧,不然明天起来头疼。”
“那你别走,行吗?”
张束拍她,行,不走。
朱贝贝枕在张束怀里,就这样睡去。
第11章整个车库如同京A车牌加工厂
天色泛白,朱贝贝轻轻打起了鼾,可怜可爱。张束给她拉过被子,盖好,又将垃圾桶和水放在床边,轻轻离开。
车从地库开出来时,太阳才露出一道浅金色的边。通宵加班的男女们裹紧西装站在路边,在温度不够友好的风中吸烟,金融街反倒显得没那么死寂。
金融街这套房,是朱长跃在贝贝高中毕业那年送给她的成人礼物。贝贝和父亲关系不近,但没人会拒绝这样的一份大礼。
贝贝婚前的单身派对就在这里举行。那晚张束并不在邀请名单上,却被母亲周君亲自开车送来,带着不显眼的礼物,坐在鲜花、气球、蛋糕、美酒和成堆的奢侈品礼物中。投行姐妹们认真听着贝贝第无数次讲述她和陈星相识的过程。
张束在欢声笑语中,只觉得自己像是怪力乱神小说中被驱赶的尸体。她想,好命就像磁铁,宇宙里的好东西,会被这天然的磁场吸附过来。坏命亦然,只不过引来的是不想要的东西。逆天改命这种事当然存在,但有多少人能在不间断的坏运气里拼尽全力逆流而上?
派对结束时贝贝笑称,以后万一陈星惹她不高兴,她就住回来,让他心碎一地。没想到一语成谶,只是心碎的人变成了贝贝。
想起陈星胜券在握的语气,张束突然意识到陈星在“心碎”这件事上从来都是单向的,片叶不沾身,绝望的永远是对方。当年初见,竟不知他会长成这般人物,让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在还算年轻时就被掀翻在地。
车开上长安街。张束问自己此刻什么心情,惋惜,心疼,无奈。
这中间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她想她是知道答案的,也许不该苛刻地拷问自己的人性。
当然,也许故事还可以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张束想着,调转方向,又向西边开去。她没想好具体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应该偏向虎山行一次。不光是为了贝贝,也为自己。
越往西去路越宽,房子越低矮,车也渐少。来过的人都说这一片是上风上水的宝地,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很难说这两者谁是因谁是果。
车在别墅区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前面排了三辆车,保安正在一一登记。这个小区进门制度格外严格,登记完还要电话联系住客,核实来访人员真伪。至于出租车和印着公司名称的网约车,一律不得入内。
清晨六点这样盘查她能理解,但平日小区也如此,她实在不能理解。尤其是面前三辆车贵得榜上有名,从不关注车的张束都会多看两眼。开这种车的人,既不会偷也不会抢,更不会举枪杀人。她想不出如此严格的制度到底要防什么,可能只是为了让被圈起来的地皮成为“特权”。
比如此刻,保安将三辆等待业主盖章认领的车赶到一旁,请自己这辆不起眼的小车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