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佹神庙(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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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边境,连梦山。

这片山脉纵横百余里,地势险峻,道路崎岖折转。过分茂密的植被交错生长,隐天蔽日,其间郁闭森然,教人见之胆寒。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约莫一刻钟,就能抵达佹神庙了。”向导道。

青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小径,被杂草掩映着,一眼看不见尽头。路口处有个不显眼的立牌,上面刻着「一步三叩,勿听勿言」。

向导一路解说得兴起,顺脚踢了踢那立牌,感叹道:“以前传下来的规矩,真是磋磨人。如今连年天灾,也不见神明显灵,别说拜神,我连祖宗都不拜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想起什么,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回过头来搓着手讪笑道:“我糊涂了!清明将至,姑娘不忘祖辈承恩,不远千里赶回来修缮此庙,诚心日月可鉴!我一介粗莽猎户,尽说些瞎话,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青琅道:“尽孝而已。”

向导连连感叹一番她的孝心,抬头望天,转移话题:“姑娘,就要下雨,我们可得走快些。这路年久失修,还请留心脚下。”

山风穿林,如泣如诉。荒阶残破,俱是风霜痕迹。走出十几步,青琅的目光被石阶表面几处尚未完全剥落的刻字吸引:「……涕泣感神……黄金……封……筑庙以……报」。

与《平州怀城张县县志》的描述相符。

据记载,几十年前,连梦山附近的张家村封闭落后,靠采集与捕猎为生。其中有位老者孤苦贫穷,晚年病重将死之时回望一生,悲痛不已,痛哭流涕。他的哭声感动了佹神,于是佹神赐予他健康与财富,而他知恩图报,亲手砌起砖瓦,建庙报答。可惜寒来暑往,老者死后,他的亲人早不知去往何处,佹神庙也沦为荒山废庙。

若非这无主庙宇,青琅进山没那么容易。

这一带的商路是长梧山庄所建,有巡逻卫队看守,往来出入皆需登记在册。所幸清明将近,依照习俗,四野乡民多进山祭扫,而青琅假扮张老后人,借进山修庙之名,顺利混入祭祖的人群里,并未受到太多排查。

她正思忖,前方的向导忽然停住脚步,身子抖如筛糠。

“你有没有看见不对劲的东西?”向导语调发颤,带着哭腔。

青琅环视一周:已是傍晚时分,乌云低垂,山雨欲来。远处隐有凶兽嘶吼,四下鸟雀惊飞。向导手里的灯笼在狂风中异常顽强地燃烧着,将他半边惊惧的脸映得一片惨白。

她答道:“没有。”

“我指给你看……”

向导伸出一根发抖的手指,呼吸急促得好像快要窒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重重撞到青琅肩膀上,“是一双蓝色的眼睛……嗬……呃!”

伴随着喉咙里挤出的怪声,一连串骇人的脆响从向导体内炸开。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巨力将他强行拉直拔高,四肢变壮变长,躯干扭曲,将衣衫撑成碎片!

突变的向导双目紧闭,暴起!

青琅眼神一凛,迅速与他过了几招——这人的攻击没有章法,只一味利用变化后的健硕体格横冲直撞,带着一股癫狂的狠劲儿。再凶狠的亡命徒,也不会用这样无惧疼痛的打法。

不对。

青琅微微侧身,反手卸了向导的力,旋开半步。两人错身的瞬间,她握住向导右臂,用力一捏,只觉触手冰凉坚硬,不像人的血肉。

「姑娘是要找人带路进山?我是老刘,前一阵子打猎摔伤了手,在家里闲得慌,正好有空陪您走一趟!」半个时辰前,山脚的茶楼里,向导挤开人群,面上一派热情淳朴,曾这样说。

是山林有异常,还是向导本身有问题?青琅摸上腰间短刀——

砰!

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破风而来,击中向导后脑穴位!

向导往前一扑,重重砸在杂草丛里,灌木矮树应声而折,断枝碎叶纷飞如雨,一片狼藉。

“连梦烟霞,四时皆景,在下久闻其名,今日特来涤尘洗心。未曾想,如此一条幽雅小道,竟能碰巧撞见你们大打出手。”

有人倏然而落,帷帽长垂过腰,整张脸都藏进阴影里,辨不清五官。宽松曳地的白袍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根手指都未曾露出,只看得出身量颇为高瘦。

青琅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并未搭理,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果然,那人没有继续隐藏行迹,而是加快脚步追上来,跟在她身侧稍后:“那个晕倒的人,你打算怎么办?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

“不如交由你处理。”青琅头也不回,“谢大夫妙手回春,近来名声大振,我略有耳闻,很是佩服。”

帷帽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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