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页)
以张保庆和二鼻子兄妹的见识,根本想不出几千年前的原始森林何以变为化石,只是觉得这片林子充满了诡异古怪,迷失方向困在此处,怕是凶多吉少。二鼻子担心火把灭掉,紧随在后的猞猁会扑上来吃人,告诉张保庆和菜瓜不可久留,必须先找个稳妥之处,躲过猞猁的追击,然后再想怎么逃出去。三个人强打精神,又往前走了好一阵子,这一整天连跑带逃,水米没打牙,当真是又累又饿。二鼻子兄妹进山打狐狸,原本带了干粮和刨花鱼,不过带的不多,因为没想到会困在地下森林中,头一天把干粮全吃光了,眼见周围虽有许多倒木,上边长了一丛丛的蘑菇,树上还有松果,却均为化石,空有其形,铁嘴钢牙也啃不动,反而让人越看越饿。
正当三人绝望之际,菜瓜突然打了个手势,让二鼻子和张保庆不要出声。她支起耳朵听了一阵儿,低声问道:“哥,你们听到没有?”二鼻子和张保庆一怔,同时摇了摇头。张保庆一脸诧异,他问菜瓜:“你……你听到什么了?”
菜瓜不太确定地说:“我咋听见好像有水声?”
二鼻子忙将耳朵贴在冰层包裹的大树上,隐隐约约听到水流声响。他两眼放光,地下森林中虽然寒冷,却也冻不住大山深处的暗泉,说不定可以通过水流找到出路。
张保庆没这个见识,听二鼻子说有路可走,也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跟在二鼻子兄妹身后,一路往前寻找。三个人走了半天,行至一片石壁下方,见当中裂开一道岩隙,宽窄刚可容人,水声从深处传来。此处已是地下森林的边缘,别的方向无路可走。二鼻子咬了咬牙,拨开挡在前边的枯藤败叶挤进去,张保庆和菜瓜也提心吊胆跟在后边,没想地势迂回蜿蜒,到里边越走越深,好半天也没走到头。二鼻子发觉脚下有许多从高处落下来的松枝,顺手捡起几根。原始森林中的松枝油性大,缠上根布条就能当火把,二鼻子缠好了几根火把,点燃了三根与张保庆和菜瓜分别拿了。此刻有了火把防身,三人胆子也壮了,摸索着往里走。穿过这段漫长狭窄的岩隙,不承想却是从山岭中钻了出去。二鼻子走在头一个,突然发觉脚下没有了路,前方是一个四壁如削的天坑,千丈峭壁直插地下,黑乎乎深不见底。
上万年前深山古洞塌陷,形成了隐伏在地下的天坑,洞穴深处偏暖,几道融化的雪水顺峭壁往下流淌。二鼻子探出身子往下看了两眼,只见深坑中阴森漆黑,绝壁云缠雾绕,脚下所踏之处已不再是路,而是一段积雪苍苔覆盖的朽木,颤颤悠悠地随时可能垮塌。他吃了一惊,赶忙往后退,想告诉张保庆和菜瓜别再往前走了,探出山裂的枯木已经腐朽,禁不住人踩,万一掉下去,可要摔成烂酸梨了!
二鼻子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十几只猞猁已从后边尾随而来。张保庆和菜瓜在狭窄的岩隙中无从应对,也往二鼻子这边退。两下里撞到一处,脚下的朽木承受不住,当即从峭壁上脱落断裂。三个人惊呼一声,一同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第四章蜈蚣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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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书说到张保庆和二鼻子在地下森林中走迷了路,又让一群饿红了眼的猞猁追得屁滚尿流,掉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坑。要说可真是命大,张保庆和二鼻子兄妹身后背了狍子皮睡袋,皮口袋让劲风鼓起,极大地减缓了坠落之势,洞底又有层层叠叠的腐木和枯枝败叶,落在上边还不至于摔死,那也摔得不轻,半天爬不起身。三个人侥幸不死,却都摔蒙了,抬头往上看去,洞口好似悬在天上,四周峭壁绵延,何止千仞,猿猱也攀不上去。
猞猁生长在崇山峻岭,矫捷不让山猫,蹿山越岭如履平地,天坑绝壁陡峭,它们未必上得去,下来却不费吹灰之力。这十多只猞猁当时饿极了眼,从绝壁上逶迤而下,嘴角挂着馋涎,瞪起鬼火般的双眼,一步步向这三人逼近,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张保庆三人叫了一声苦,捡起火把不住挥动。猞猁害怕火光,被迫往后退开,一时不敢过于接近,却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
张保庆叫苦不迭:“与其让猞猁活活咬死,还不如掉进天坑摔成肉饼来得痛快。”
二鼻子对他说:“别整那没用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咱得想个法子上去,你俩可千万别让火把灭掉!”
张保庆心中绝望:“这么深的天坑,猴子来了也没招儿,咱们如何上得去?”
二鼻子说:“上不去也不能等死啊!四处找一找,说不定有路可以出去。”
张保庆不比二鼻子常年趴冰卧雪、翻山越岭,这一路上疲于奔命,体力早已透支,虽说要命的活阎王跟在后头,可这脚底下是真没力气了,两条腿拉不开栓,如同灌了铅一样,搁东北话讲叫“拿不动腿儿”了。
二鼻子跟张保庆说:“你瞅你那损色,别在那吭哧瘪肚的,走不动我背你。”
张保庆忙说:“你快打住吧,谁不知道你那件破皮袄,是打你爷爷那辈儿穿到现在的,从未浆洗过一次半次,往身上一划拉,好嘛,噼里啪啦往下掉活物儿啊!我可不愿意让你背。”
二鼻子对菜瓜说:“你瞧见没有?这小子白吃馒头还嫌面黑,瞅他那熊样儿,还敢嫌我埋汰?咱走咱的,不管他了,活该他让猞猁吃了!”
菜瓜苦劝二鼻子不可意气用事:“你将张保庆扔在此处,回去怎么跟四舅爷交代?”
二鼻子也并不是真想走,他是成心吓唬张保庆,拽上菜瓜作势要走。
张保庆嘴上是那么说,可不敢当真一个人留下,一看二鼻子说走便走,顿时怕上心来,只得咬牙起身,踉踉跄跄跟随二鼻子兄妹往前走。
三人一边在天坑之内寻找出路,一边摸摸身上的东西,仅有贴身的短刀和狍子皮睡袋还在,没吃没喝,弓箭猎叉全丢了,那几根松枝做成的简易火把,还不知能烧多久,火把一旦灭掉,猞猁会立刻扑上来吃人,天坑四壁陡峭如同刀切斧劈,落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如何能够活命?
三人一路走一路行,途中见到几具麋鹿之类野兽的白骨,有多处断裂痕迹,显然是失足掉下天坑摔死的,他们三个人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洞底,命大得以不死,但越想越觉得后怕,定下神来看看周围,心中更为骇异。
洞底并没有从上往下看那么黑,可以看到这里也有成片的古树,枯枝横生,蔓藤缠绕,但是多已腐朽,到处死气沉沉,想来是当年原始森林跟地面一同塌落到洞中,形成了这个巨大的天坑。四周绝壁如削,有一多半洞口被倾倒的树木遮住,人不是飞鸟,有多大的本领也爬不上去,何况山上寒风刮得猛烈,他们三人身上的皮袄都撕扯碎了无法再穿,只好扒下来扔掉,仅穿夹袄,头上是三块瓦的狗皮帽子,脚下有毡靴,在天坑中倒不会觉得太冷,但要是走出去却不免活活冻死。
一行三人困在天坑之中,如果找不到躲避的地方,迟早会让猞猁吃掉,逃出天坑又得冻死,死尸也会让猞猁啃了,张保庆想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分别。他头天夜里喝了二鼻子带的“闷倒驴”,“闷倒驴”是土锅烧制的烈酒,足有七十多度,一口下去驴都得趴下,由此得名“闷倒驴”。张保庆也只喝了几口,第二天头还在疼,一早起来什么也不想吃,空着肚子下到深谷放猎鹰捉狐狸,直至掉进天坑,这一整天一口东西都没吃过。人一旦饿上来,别的可都顾不上了,如同身后那些猞猁一样,脑子里没了别的念头,只想找东西充饥。
天坑中看起来一片死寂,但是腐木上生有松茸,张保庆一眼瞥见,伸手要拔。
菜瓜奇道:“你拔它干啥?”
张保庆说:“这是松茸,难道你们不饿吗?”
菜瓜说:“哪是松茸,这是兔子腿儿。”
张保庆一听兔子腿儿,以为这形似松茸之物,吃到口中同兔子肉的味道一样。其实山里的猎人不爱吃兔子,有句老话叫“兔肉不如饽饽”,因为兔肉烤出来又瘦又柴,张保庆初到长白山的时候,还觉得吃个新鲜,待了这一年多,早已经吃腻了兔子。可这会儿饿劲儿上来了,一想起兔子腿的味道,忍不住直咽口水。
菜瓜看出张保庆是饿急了,以为这东西能吃,不免心中好笑,又对他说:“它长得像兔子腿儿,其实是不老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