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1页)
骏马没有被束缚,正在悠闲地低头吃草。
而他的父兄围着篝火坐地,有说有笑。
傅徽之忘了今夕何年,想过去与父兄坐在一处,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他开口唤人,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傅徽之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急得汗透里衣,却还是束手无策。
忽然傅徽之听见了令他安心的声音,他停止了挣扎。那声音很清楚地荡在耳边。
“云卿这孩子非要自己去溪边汲水,如何去了这么久?”傅时文侧首望向远方说道。
傅知退即便起身,手搭上傅时文的肩:“走,你我寻他去。”
“我也去。”傅卫也慢慢起身。
傅知退却劝道:“爹,你老了。还是我与子卿去快些。”
傅卫瞪眼:“你小子,忘了幼时是谁教你骑的马?”
长子与次子皆生得比父亲要高了。傅卫原想伸手如孩子幼时一般轻轻点一下傅知退的头,却发觉手要举高才能够到,便索性轻轻一脚踹过去。
傅知退原本能轻易避过去,但他没有,只含笑生受这一脚。
傅时文笑道:“爹,所谓‘雏凤清于老凤声’。少时确是你教我等,可如今怕也不得不承认……”
“子卿!连你也……”傅卫看看次子又看看长子,笑骂,“好啊,两个臭小子。”
傅卫说着径自过去翻身上了马,“还是云卿恭顺,甚得我心。不过我也要教你两个心服。岂不闻老当益壮?来比比?”
傅知退与傅时文互望一眼,也笑着翻上了马。
骏马长嘶,往相反的方向扬蹄而去。
傅徽之本能地想去追,他的身子是能动了,可双足竟被禁锢在了原地,他不可避免地向前跪扑下去。
双膝生疼,可那疼痛又在一瞬间消逝了。不止是疼痛,他整个人所有的感知都在减弱。
在所有感知消失殆尽的那刻,傅徽之惊醒。
篝火已残,正做着最后的挣扎。
两膝自然不会痛,痛在灵台。傅徽之原以为这些日子自己早已麻木了,没想到还是那么痛。
他坐在原地缓了半晌,将要起身时方觉出身上多了一件衣裳盖着。他不禁向身侧望去,不远处言心莹与他一样,背靠树干坐着睡,只是身上只余了一件衣裳。
傅徽之便拿着衣服起身,缓缓步至言心莹身侧蹲下,仍将衣服轻轻盖在她身上。而后傅徽之转向湖边去。
他在离水最近之处停步,屈膝跪地,俯身掬了一捧水。
傅徽之很用力地并起十指,可湖水还是自指缝间慢慢滴落。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手中的水一点点地流逝。
水终是流尽了。
他抬头,不见月。
他转身,不见人。
篝火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