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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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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声飘远渐不闻,风雪依旧。

雪无怜惜心,落于活人身上,也落于坟茔。

直到天上彤云渐晦暗,素衣人方起身。起身的那瞬身形不稳,微晃了晃,方显出他也是血肉之躯来。

素衣人不顾衣上的雪,只伸手将立碑上能触及的雪轻轻拂去,又驻足片刻方才离去。

他没有回城,只往竹林深处去。行得异常缓慢,脊背微弯,似如竹枝一般不堪风雪之重,却始终未停一步。

渐渐没入风雪而不见。

言心莹猝然睁开双目——她梦回了。

她坐起身缓了半晌,才平复了梦中激起的惊喜与慌乱。

七年了,她与傅徽之也只能在这样的梦里相逢。

而这样的梦已记不清有过多少。梦太真实了,她从未怀疑过自己身在梦中。每一回失而复得的惊喜都是真的。

言心莹推衾下榻,也不披裘束发,便开屋门踏了出去。

寒入肌骨,似刀割剑刺。在庭院雪中立了近一刻,直到手脚冻得麻木,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不久前,她刚应下一桩婚事。她的父母兄长都未曾想过她会应,连她自己也未曾想过。

换作六七年前,纵是打死她,她也不会答应嫁一个不爱之人。可是她将心爱之人弄丢了。她出京寻人六年,踏遍九州,终是徒劳。六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似乎能将一个人所有的希望都磨灭。出京时曾怀抱多少希望,到如今便生出多少绝望。她知道自己再也寻不到那个人了。

一个绝望透顶之人面对一桩婚事应与不应似乎都没有太大分别。明明是自愿应下,可为何此刻她心里仍似刀搅一般?

忽然,有人边唤“娘子”边向她奔来,她不用看便知是谁。

她的贴身侍女梅英。自小跟着她,说是主仆,情同姐妹,无话不说。平日里并不会令梅英伺候自己到睡下,也不用她值夜,今日更是早早教她去歇息了。此刻,想是不放心自己,又出屋来看。

不多时,言心莹的身上便多了件裘衣。

梅英又为她张伞,道:“娘子,怎么只着单衣便出来了?快回去罢。外间风雪大,小心凉着。”

言心莹顺从地转身,迈出步子。梅英默契地紧随着一路为她撑伞。

进屋后,梅英又伺候她换下沾雪的衣裳与鞋,再轻轻拂去她发上的雪。摸出她发丝湿了不少,梅英道:“娘子,烘烘发罢,仔细染了风寒。”见言心莹颔首,梅英立刻搬了杌子到火炉旁。

言心莹坐下后,将长发自背后挽到胸前凑近炉火烘着。

屋内静了许久,梅英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子有不痛快便说出来,哪怕哭出来也好。别再这样糟践身子了。”

言心莹缓缓摇头。

梅英又道:“娘子若不想嫁何不推了这婚事?虽说襄阳郡公品阶高于阿郎,可夫人也是燕国公之女。纵是襄阳郡公求圣上赐婚,燕国公也有法子推却的。”

言心莹将最后一缕发撩到背后:“如今外祖父年事已高,致仕多年。恐怕没有圣上召见,都入不了宫。”

梅英将沾雪的衣裳拿来置于炉火上燎烘,道:“说起来那襄阳郡公如何还未致仕?听闻他与燕国公、老赵国公三人为生死兄弟。老赵国公多年前便病故了,襄阳郡公竟还未至七十?”

“想来也就是近几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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